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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卷(2 / 2)

杨继宗,阳城人。好善恶,恶自性成,人多惮其方严。至忠孝大节,议论风采,人皆信而钦之。为嘉兴守,以只箧孤臧赴任,劝廉厉政,民多受其泽。寻长浙宪,振肃纲纪。初藩臬诸司,民苦供办,镇守中官日费,既给万钱。公一切罢之。归囊惟律书数卷而已。后巡抚顺天,夺还宦戚占民庄田,权贵歛迹。成化乙巳,以上疏左迁。弘治初,复原官。

董杰,泾县人。具器瑰玮,议论謇谔,不能屈以非分气,行行危直。自州郡起历都台,志切民瘼,激杨承宣,终始不怠。凡京辅青、齐、湖、湘、河、洛之间,所至怀公之德。正德初,江右贼砦炽掠,公为平之。

丁玑,丹徒人。饬躬励行,持护名检,企志古人之学,日以经籍摩拟,而患未得所师。初为御史,上疏谏用万妃,宪皇怒逮系,命击齿落,公毅然不为动。后擢宪副,提广东学政,死于溺。家业萧然,曾未尝入念。

林俊,莆田人。性简检,居官廉约,至棣金公禀托以谢之。厌末俗,侈泰欲,以身为表率。自筮仕迄归田,进退无瑕衅可议。妖僧继晓,挟近幸梁方以左道进,公极论之。巡视江西,先事发庶人奸。后尚刑书,执法不苛。理崔文私人李凤阳狱,不慊申宪,遂致仕。

王鸿渐,南阳人。崇实黜浮,诚信与物,读书以穷理致用为的。虽一字异同,必审其义之所安。善观史,务审得失,辨邪正,尤明习国典。祖宗用人行政,及前辈立朝,行已之详,皆能一一言之。官至尚书,谥文庄。

张芝,歙县人。读书慕古人之学,意气炯炯。弘治中,授评事,尝叹曰:“一职所效有限,言而见听,所及者广祸福非所计也。”因屡疏上陈,无虑数万余言,皆见施行。正德初,论时政缺失,欲正体统,以收威福,以保祖业,言俱剀切。通政司以犯权幸,不敢进。寻擢宪副,风采凛然,格奸正法,悉有成绩。及督学政,恳恳导人自力。

陈壮,京卫人。弘治中为御史,鲠介特立,虽溷杂都会,而性气山林,不能与物湛浮。遇节义廉洁,士即倾心向慕,其嫉恶若将浼乎?其身家窭,素取与一,无所苟。弘治中,任南台,力操风纪。及转佐宪臬,悉心综治,持法惟谨,寻致仕。

李应祯,长洲人。介约寡谐合,领乡荐,入太学,有中贵欲致为塾师,固拒之。为中书,耻伍同官,乞改教职。尝以例写佛经,上言不当尊奉异教,言甚讦直。雅好古,博学,喜面折人过。卒之日无为歛,友人营其葬事。

宪孝建极,国运壮气,兴贤毓才,上述诸君子昌浑厚之流者也。兹述诸君子,昌英发之流者也。明笃既深,化行亦显,而盛襄倚伏之机,固已兆于此乎?

又曰:能养而不能用人才,亦无所见。大壑纵巨鱼,群公之幸于遇乎?

阳明王先生守仁,余姚人。自少负奇气,不欲为俗学所困,乃遍求百家二氏,有所得辄察,其敝辄逃之,他求如是者数过,乃独得不传之绪。辄喟然叹曰:“致良知,平生三字符,不可易也。”于是风动海内,英才就学者轻千里而至。先生奋然崛起,挺一齐于众楚之咻,听其言彦髦心醉,虽负气执己见者,亦自致疑。官至尚书,以功封新建伯,勋名日盛,易攵历政繁,而时不废讲,人以为真能致良知无疑也。

此学缠绵至阳明夫子,然后大明。枢后时惜不得登其门,盖尝追附致良知之说,以为千古血脉流行化生之机,寂情感,涤虑见,而开聪明,无古今贤愚所共具,何其易也?而昧之弃之,假借影响,卒弊于梏心师心,又何其难也?不实体而静研之,岂愿学之诚乎?枢窃以良知为夫子色相,以省提为夫子謦炊欬,以讨真心为夫子刺贽,而愧于谫钝。茫茫太虚,孤悬一掬,其谁幸以助予,而志同君子,咸定于自审,天下斯文之幸也。

杨一清,丹徒人。博学有用才,久官陕西,督茶马,条上五事,监苑胥庇,修复靖虏诸城、庄浪诸隘、花马池诸要害,罔弗振耀。虏大寇固原,公单骑驰瓦亭驿,预设伏寇,闻霄遁,复条上军务。及兴复河套事宜,忤刘瑾逮狱,寻复用。会张永征安化,公授计发瑾恶,复入内阁。朝廷有大疑,公片言以定。公援拔士类,体局宏肆,卒以是受訾云。

杨廷和,新都人。久入阁,漫无所建白,人易之。武皇南巡,天下汹汹,幸臣窃国柄,有狂生上书数其过,公延礼生,泣下曰:“久当不负良意。”已而武皇崩于豹房,安危俄顷,禁从兵悉属江彬,公密与太监张永谋启太后,请旨诛彬。先传令散军士,各就赏所,彬觉顾,瞻无人,遂就擒。乃定遣迎今上礼,下诏纪元,厘正国条,裁革传乞升及滥役,月省食粮一十六万余。

孙燧,余姚人。朴谨不外饰,然性明澈,临事缜详。自刑曹敕谳刑狱,会瑾横嫉公,连坐赎罚。正德末年,江西宸濠蓄密谋已渐彰,当事者择公巡抚其地。及谋恶大著,公屡疏罪状以闻,俱为中道遮匿,弗能达。乃与御史范辂、参议陈洪谟、副使许逵协谋,峙粮饬旅,布守要害。未几,宸濠起兵谋反,公不屈死之。谥忠烈。

许逵,固始人。初为乐陵令,以靖寇功升佥事,寻转江西副使。时宁藩起叛,兵缚巡抚孙忠烈将杀之,一时官属骇愕不敢言,独公反覆辩论,且厉声大骂,慷慨激烈,并命缚斩于惠民门外。刑时,公顾孙忠烈云:“早不听我言,当至此。”公盖尝有先发后闻之计,为忠烈所阻。

吴廷举,苍梧人。耿概雄杰,百战不回,从学于陈白沙。为县令,以忤上官,构诬编管,起为府同知,转兵备,忤镇守潘、牛,被愬于逆瑾,矫旨枷号锦衣卫门月余,几死。复编管,又起江西太参,姚源洞乱,被执入贼巢,欲加害,公挺然不少动色,且谕以顺逆之道,贼感化,礼公甚厚,历升尚书,士类倾服。

胡世宁,仁和人。伟器局,雄视百夫,而才略足以副之。初仕江西,忤濠,为其所构,坐发戍,复起历巡抚。所至有劳绩,礼围孔棘,公亦预当一面。然独惟公疏论议和平,雍雍鸣銮无诡,遇获禽之意。公外矫矫,而内缕缕,挥霍详明,渊乎莫得涯涘之也。

黄巩武选郎,莆田人。沉敏好学,志于殉国。当武皇欲南巡,奋疏六事,留之甚剀切,语刺幸臣江彬。时车驾员外郎陆震见其疏稿,愿同署名以进,彬矫诏廷跪二臣,五日杖百余,除名,陆竟毙杖下,君幸得苏。以诗遗其弟曰:“不用汝谋方至此,须知我道固当然。”盖无所悔之也。

徐文华,嘉州人。庄耸伟然,克充谏,任人不敢挠以私。忤逆瑾,坐戍。寻起历官大理丞,凡朝廷大议会,公职虽末列,见群长模糊不敢发,辄抗声剖析,众亦愕然唯唯,后以大狱罢。

王廷相,仪封人。气颖亢不能挠,居谏台敢言,谪县丞,益自励。赞理留都职,举弊绝后,久绾院章,风表百司,坛抑奔竞。有要地众越礼趋之,独不往。志好文,广集百家言,苦恁探究述雅,述以见向。晚尚玄术,群小所愠者以是点之。

梁材,上元人。检涤自饬,恐恐惟时套所浼。为县令,著勤民隐,节费恤徭,任臬长,慎察属,省诸僚,治状会大朝一一犁对,以为黜陟,有不协者力诤之,时谓天服舆论,他时未有也。后尚书计部,值大工,及边务倥偬,公黾勉筹会以给之。太仓老库银四百万,执不敢动,其守法类此。

石珤,藁城人。澹约性成,躬躬自戢,位跻台鼎,供具如寒素士。正德末造,侈局肇开,公不逐时好,然亦不迥世异帜。嘉靖初入阁,严诫阍从,不滥交。与谒者以帕为仪,受则还贽。致政归,行李及奁配不满一舆。

汪俊,弋阳人。敏而敦文,而能履克叙伦谊,质心善世雅,不与俗诡。俦官大宗伯,会议考典,力诤之,虽其明之未诣,盖不自轻于同也。

穆孔晖,外朴内辨精,肄举子业,每因文得悟。阳明先生主试山东,以篇句“时有发明”拔第一。后为学士,不依违时,径虽非涉世利器,其坐镇相观雅俗之,不可无也。

邵锐,仁和人。顾名检,笃孝义,澹约素持,退然若不胜衣。科掇春元,而自视为不文,位跻卿长,而家如寒士。为提学以敦行风,士忠信之,称乡评,朝议同之。

郑善夫,侯官人。性疏闿无留伏,为礼部郎,旷志辞,荥博学,为古文尤长于诗,义不诡于风,人浩焉仰頫,纵游名山川,其意呒呒如也。正德末,以养病终其身。

程启充,颖发有隽才,锐情许国,通谙典章,为明御史,敢言执宪,诸寮长倚以为重。一眚大狱,戍广右。

吴昂,海盐人。廉靖清约,随所宦历,悉著善政,民至涕泣扳送之。及归老,诵读不废,如书生然。

孙一元,不知何许人,浪迹江湖,丰概轩逸,眇等富贵,诗善风格,为名家然。实假谥诗,洞究典章,可以致用。凡履迪悉不苟,动发矩度,众称隐君子云。

杨最,生平廓落,无所容,慕古不弄,与人不设樊圃,每任真独了,为有司,随在有惠政,官至太仆卿。当严慎之地,亦率意,以其素施之,乃获罪。

徐问,武进人。准操檠,约述古,以为法程。复凌躐文坛,博探事奥,宦历跻上,卿随诣著勤,推贤士属。

毛宪,武进人。质旨励饬,修夹勉敬,义笃于宗,姻戚故人以是多孚服。居谏垣,参劾剀激。

金洲,嘉定人,质凝庞朴,趣专著巳。谓道关伦修,则于所厚厚之。谓学首言行,则有物有恒。谓政在爱民,则运心惠,鲜由食息,致严必歛,有绳律令,邑民深德之。

正德诸奸之夥也,八党蛇蝎,义子鬼域,四家兵豺虎域中,以为扰攘。而国是尚具,清议不襄,其宦官蜂使武臣狐假文士,狼跋天下以为消耗,而计费有常,名检自立。是以修身之士,皆得各从所欲,而习气依然宪孝之遗也。济济杰硕曾何少耶?所虑以讲学为讳,不能发明,饬蛊之实,申后甲而意承考,安能保其往之不见吝乎?

罗钦顺,泰和人。庄笃由衷,动执型榘,不能挠以非,因自号整庵,人固信其为整也。凡出处取与,必欲印,有成宪尝曰:人立身居业,必先打破义利关,否则扰扰直到底。其教人每以是致严。官至尚书,甘茹清素,晚年不下楼数载以终。

桂华,安仁人。严毅天成,步趍矩度,而充养成见,动自有执。由身而家,日有定课,尤以厚风俗,表乡闾为务,世道王猷,偲偲属其图,尽止一举。

何孟春,郴州人。述古绩文,厉克自持,欲以行其所知,虽于世有所暌抵,不为毁。方考掇故实,多著撰,将执此以往,官至侍郎。

许诰,灵宝人,究心玄微,求明性命之说,乃浮涉经传,哜掇隽膄,直欲与古人定同异之案,其得悟莫得而知,要亦注情者欤?

崔铣,彰德人。自少负奇器,贤探圣援,念念修涤,昂藏驭世,煞辨三志,去取不欲,自诡于俗。洽涉典训,缮心旨。归广授徒,以师道自任。其肆为文辞,亦瑰玮自发,不袭人。居翰苑以争礼,罢职复起为尚书。谥文。

吕柟,高陵人。学以躬行为务,大意宗朱而时小异之。开诚与物,和气袭人,无远近,贤愚无敢慢。至义理所执,则铿然竞烈,置死生利害弗顾也。平居伟重,不妄言动,亦不泛比人。当礼围甚急,公不仆帜坐贬,后起为侍郎。

魏校,昆山人。雅慕圣贤体用之学,乃肆力坟典,博求于仰观俯察,经略民物事,钜细证究,且曰:“当于歛处为舒。”复求之静坐以澄其本。于是内外交养之意,日持瞿瞿,事必先有成法,俨然朝夕,守而弗渝。官历提学、祭酒、太常卿,澹若寒士。

何瑭,怀庆人。笃遵古谊,虽世局变推,而公不受染。当逆瑾炽威,群寮入见,有跪礼,公独挺乎自立,瑾大恚,然止夺公官。后起督浙学,寻致仕。张内阁当国,甚器重之,举翊圣治,期大用之。始入京胥。晤辄面数张十三愆,众焉谔然。官至礼部侍郎。

王思编修,泰和人。端谨不放,孝友忠义。正德甲戌,抗疏劝武宗,抑情惩欲,还跸以防外患,谪驿丞,凡九年。四方从游者众,正心诚意之学,多所阐明。今上即位,复旧衔。后以争礼,词剧峻,毙于杖下。

张邦奇,鄞县人。秉毅才鉤,稽百家言,欲尽物业散殊而溥运之,乃步趋前懿。尝夙兴参空,默省执事,敬一语,仕陟尚书。谥文定。

功化积而治运昌,则人文蔚勃,而正学渐明。内修切而讲见丛,则真意流行,而夹儆交力。当良知学侣,兹诸公适际并起,道谊辨雄,吁咈情契,虽非直打合同,而扬阐迪知真脉,巳毕验菁莪之遗矣。顾不盛乎?

良知之讲,布四方之知,而应之者能辄弃其沉痼,如云龙风虎,其势蹶焉。以起有不可以枚举,其若肖而速颖,迄于今不鲜俦,虽浅深渐顿,生熟弗齐,要能决向背之机矣。炳炳在生,例未即述,惟既定盖棺,爰为举之。有王良,泰州人,超悟于渔盐之中,能衍说善徒,担荷甚力。有薛侃,揭阳人。冒众疑而信之,卒大有所就,以广其传。有董沄,海盐人,老而从吾所好。有周冲,聩废力于自得。有杨□、杨□、郑□,潮阳人。徐爱,余姚人。竭其才,以夕死为志。有朱节,山阴人,能运于展宷为名。御史有王道,武城人,雅重能为国师。有马明衡,莆田人。秉直甘于辞荣。有应良,仙居人。应典,永康人,坚持不失于显晦之间。有冀元亨,武陵人,忘躯以从义。有萧璆,辰州人,英爽不懈其趋。有蔡宗兖,会稽人,毅确不诡于俗。有李中,吉水人。金克厚,仙居人。以质直得之。有舒芬,进贤人,登殿元,务着已贵富,不膺于中。

极乎哉!良知之学也。不费辞而道备,乾知太始之知也,此妙万物而为言者也。乾以易知知之上,不容登耗,毫末故然,补之以人力,则非易。天命之谓性,言是物也。钱友德洪尝曰:充塞天地间,只有此知。天只此知之虚明,地只此知之凝聚,鬼神只此知之灵妙,日月只此知之往来,人与万物只此知之合散,而人则此知之精粹也。此知运行,万古有定体,故曰:太极原无声臭可即。故又曰:以直养而无害,则通昼夜,被四表,彻古今。无有乎?穷际究极其微,视之而不见,听之而不闻,极乎哉,其良知之学也。养而无害,其知易之难者乎?夫慕学而不得其所,为学过信,良知之易然耳。以后世之欲、之质、之习、之功,欲易良知以为过,信乃学之所为病也。是以梏心、师心,能无惧而图之可乎?若夫于何而养,于何而无害,则有良知在诸君子云。殁其所至,不得深考,慎而致之,是在未死。

马永,通州人。参将读书,负忠义,身当锋镝,而左右毛锥,志负骁悍,而出入矩矱。文学士咸敬重,乐与之游,而公亦自任。初镇延绥,后镇辽东,恤养戎伍,与士卒同甘苦,所至感若父母,而防御饬严,猷略沉密,虽不能大值显就,而多无失事。

本朝武臣,至是一大变,而人欲务文矣。究厥所原,国初以将对敌,举动自由,以渐而制于群珰之出镇,乃设巡抚以制群珰。又以渐而制于巡抚之总督,重臣握兵权,藉巡按以为纠察。又以渐而制于巡按之翻异,随在掣肘,不得不文,以为自御之计。且文臣轻辱鄙陵,动以不识字为诮。及其荐剡则右文而后武,又不得不文以为自立之途。于是天下靡然从之,莫知其自为武矣,此岂安不忘危之道哉?而为之文学士者,反学射习孙吴之书,玩三式法。然则武士在天下,其终不能自泯,而文之过,于文亦可见矣。

席书,遂宁人。志宏敞好学,有沉虑,读书恒自出已识,不袭剿成说。历官巡抚,所至有治声。适今上入继大统,考孝宗,公奋然不平,具疏乞正之。大礼成,转礼部尚书。时两家聚讼,气激党成,公虽坚竖礼帜,要之不失和平,务存国体,不欲因此以伤国家元气,以故党似如仇,独不甚恚公也。

张孚敬,原名璁,御赐今名,永嘉人。少负学,久困场屋,性竞直,不随物,见事辄言之,不为忍隐。为进士观政时,今上入正大统,以兴献王陵在藩府下礼部,会官议主祀称号,公即上疏辨,今上乃继统不继嗣。时论交击之,复著大礼,或问二十三条以上,举朝若仇。大礼成,上倚眷特重,入内阁,上方励精尧舜之治,夙夜夹图,忠直自许,而苞苴不行,百执事肃然就职。

桂萼,安仁人。家学懋修,自少负奇志,动以古人为慕,常谓事必有法,必豫为理会,以储经世之具。三任县令,所至政善民安。会议继统,礼群疏不伸,台阁布忿,天子方持终天之怏,公裒众论以上,而谓强臣执国柄,欺天子幼冲,上奋乾纲。大礼立就,乃眷注。公历擢冢宰,入内阁。公引拔贤才,温裕识治体。

霍韬,南海人。性介特任真剧猒,流辈所为,而时欲矫之。自负经济,谈当世务亹亹,任兵部主事。会今上入正大统,考孝宗,乃三上礼官书,奋言不当,继嗣说不能行,辄飘然挂冠养疴曰:“我何颜立无父之朝哉?”大礼成,起公历升尚书,公怒人不移事,荐人不病其犯,又善惜才无忌心,其嫉恶独至甚云。天子虽注眷,亦惩其狂,曾逮狱。

圣天子嘉靖中兴,奋思降古之治,一时习与皆不当上心。而四三君子适以议礼显,由是拔跻崇阶,以慰帝佐,岂以酬功为惠哉?而一时建业呈劳,铺宣睿德,刬剔宿弊,渐追祖宗之旧,亦可谓蔚然盛无以加矣。而其锐前之志,当有勿恤有福之图,寓今后无疆之贻,则全善矣。

监生石大用,苏州人。正统甲子,处六馆诸生间,恂恂谨饬,务强力植志。会祭酒李文毅公忤权珰,困首木于监门,三日不释。时炎暑蒸郁,病昏不能胜,石义激于衷,以只名具疏,恳请自代,谒银台则惧之以法。石曰:死生以义,何惧之有?疏入,蒙并释之。在廷文武臣咸啧啧叹赏,求识其面。

赵同鲁,长洲人。志气高迈,自经子百家,言靡不涉猎,下笔滔滔莫能御。身居田里,喜论当世事,见人之屈抑,与民间利病,及时政缺失,愤然若迫于身。有裘巡检王御史诬民为军盗,能奋力谕而遏之。遇岁青辄陈白,拯济方切中。时巡抚王端毅公大奇之,尝论三吴水患,特起白茅港之议,越数十年后,果发工如其言。

韩愁,成都人,将家裔也,自号飞霞,不乐仕。自负闷闷,概人善诗文,沉机远略,有不可诘其际者。知黄白之术,托谈医事,后改姓白,自谓能点化己姓。天无一,地无十,脱去其畔皮囊,故昔韩而今白矣。彭幸庵总制川广陕军务,剿抚流寇,计多出飞霞,功成而人不知。

世不乏志士,匹夫耿然,则随所运用,三军不可为夺,而况于务礼知文之士哉?天下有三志,而志富贵为民下,然能以富贵为志者几何哉?世多垂涎染指而终贫贱,盖特意兴所发,不足以言志,甚哉志之为难立也。若三子者可以言志矣。虽然一年而离经辨志,期王而王,期霸而霸,能得其天之所以生人,则知我之所以为志,又乌可不慎乎哉?

太监云奇,南粤人。守西华门,迩胡惟庸第,刺知其逆谋,胡诳言所居井涌醴泉,请太祖往观。銮舆西出,云虑必与祸,急走冲跸,勒马衔言状,气方勃崒,舌駃不能达。太祖怒其犯,左右挝捶乱下,云垂毙,左臂将折,犹奋指贼臣第。太祖乃悟,登城眺顾,见其壮士披甲,伏屏帷间数匝,亟返棕殿,罪人就擒,召奇则息绝矣。太祖追悼奇,锡赠葬,令有司春秋祀之,墓在南京太平门外钟山西。

太监阮安,交阯人。清苦介洁,善谋画。太宗营建北京,及治塞阳村驿诸河,皆大著劳绩,诸属一受成算。

太监陈芜,交址人,永乐五年入宫,至景泰时卒。历事五朝,保抱皇子,四夷征讨悉与行,赐更名姓曰王瑾,宠赉为本朝中珰之冠。太宗赐范金图书四,忠肝义胆一,金貂贵客一,忠诚自励一,心迹双清。

太监沐敬,建文宫中人。太宗北征,四十日不见寇。兵困粮竭,六卿劝回銮,皆锁项,敬复苦谏。太宗骂曰:“友蛮。”敬举首曰:“不知,不知。”太宗怒命缚斩之,敬言犹不已。太宗悟曰:“使我家养人悉如此,何患不好?”遂释之。

太监刘永诚,虎视屹屹,便习骑射,三扈太宗北征,奉宣宗使侦汉邸逆谋,三帅师讨兀良哈,俘馘无算,捕执磁相妖人李宣、张普祥。英宗朝监镇甘凉,耀兵境外,鏖阵于沙漠,数取胜,擒其酋。景泰末召还,总督团营,南城之谋,预勤披甲,独以满盈索退,姓属令辞职,遗荣杜谒,泊如素门。成化初,具辞累朝所赐产第禄从。

太监兴安,性廉守,不能干以私。当国家多难,景皇纵乐,中外恐恐安,虽短于才能,谘信二三,故老赞襄救正,尽其力之所可为。但廷议迎驾多沮之,盖甚不得已者也。潜谕默挽,兴之力居多。兴好佛甚,遗命化沉香龛子粉,其骨作浮图供,其不流染本习亦以此。

太监怀恩,成化中以直道黜居凤阳。弘治改元,召还司礼监,预闻朝政,孝宗信任之。恩首白内阁,万安不惬人望,王恕以雄才沦落,宜黜安进恕。孝宗即罢安,召恕为吏部尚书。

王岳、何文鼎、弘治末年贤宦。鼎力抵戚畹,张司礼,李荣希内旨杖之惨甚,迄死骂不绝口。岳清介不伍俗。正德初,刘瑾等用事,出岳居东厂,每维持士节,执法认真,诸要门各遣缉之。科道官走谒岳门,岳以正对,瑾因中伤岳,驾言岳授意九卿等官,令论列阉宦,且云请试之,谕岳欲杖朝官,观其解否。

武宗如其试,岳果长跪乞宥,武宗怒甚,谪戍李陵,行至临清,赐死于舟中。

太监萧敬,详谙国典,持重老成,历事数朝。正德中,诸奸叠肆,诬上行私。武宗每召之问,辄对非先朝故事,多所救正。嘉靖初,言官交中之,以罢司礼。

黄伟、吕宪、晏殊,嘉靖间太监。清苦雅重,屏彻华玩,动以书史自随,恂恂然有儒者风。所镇之地,军民皆被其泽,文臣之守土者或藉以为榜,檠不敢就墨恣自坏。

孙裕,孝皇时旧珰,嘉靖间怀孝皇不考。及戚畹罹宪,泣控天子,颇逾激。天子欲明伦执法挞之,遂自缢庙中。

孔子曰:有教无类,以贤品人,则于我无党。以德容物,则于人无比。每见缙绅道中珰多切齿,孰知有杰然者,架出吾辈上,为缙绅所不能为之事乎?故君子以虚应天下,能收群美以共归。有极则治理犹反掌,若王、何,今长老尚能道其行事敬礼之。若黄、吕、晏,予亲见其贤,当效法之不暇,而能自外之乎?昔刘东山者,孝宗几误加怒,而太监苗逵力救以解,遂成明良之遇。则若人者不惟不相仇,反以为容于吾辈,回视吾辈不为其所笑耶?

冷谦羽士,武陵人,能审音,太祖命为协律郎,考正乐器乐舞。凡宗庙中和韶乐,及朝廷大乐,以至迎膳等乐,琵琶箜篌等器,悉是正之。其韶乐大抵因王虔休《蔡氏新书》能究其辞意,而加以四清声,音律尖高非昔比矣。官至礼部尚书。太祖问其八音之理,对曰:闻磬声关系本朝,士臣廉节云。

袁忠彻,南昌人。风鉴术神验,荷眷五朝,宠渥殊至,官至尚宝卿,未尝藉恩以张于世。每因事纳忠谠议,屡出如终大孝之情,而慎密机事,论养贤之实,而赡其取给。乞赐孔子玉轴之诰,历言遣使取宝之非,议武职宜准终丧,谏服药勿信方士,皆喋喋弗沮利害。

蒋用文,句容人。醇厚恭谨,知当世要务,以精医,官太医院使。每侍仁宗,随事献规,益亟请寡欲清心,以强圣治。问保和之要,则对在养正气。问医效何缓,则对善治者固本,急则恐伤其本。赐第则恳辞,乃僦居萧寂寞晏如也。时朱丹溪徒戴原礼自负空,海内见则推之,盖儒而医者。

彭德清,钦天监正,扈从英庙北征。时王振擅权,威焰震主,大臣咸俯首顺命。初出师,金星犯亢,明日黑气四塞。又越二日,火星犯土,彭厉声斥振曰:“象纬示警,不可复前。苦有疏虞,谁执其咎?”振怒,詈之曰:“倘有此亦天命也。”寻被害。

五官监候杨源,丰城人。正德初,因刘瑾乱政,上言大角及心宿中星,动摇天机、天璇、天权,星不明宜绝出游,严号令,辟内侍宠幸。又上言连日霾雾交作,为阴干阳,小人擅权叛上之象。瑾矫诏杖三十。又上言火星入太微垣帝座之前,东西往来,宜思患预防。瑾大怒,复矫诏杖三十,发戍肃州,道卒于怀庆,妻斩芦荻覆尸葬之。

曷为而艺成之为下也,言无大也。曷为而无恒之,不可巫医也,言无实也。大小以人言,妄实以心言,舍其心以为人,岂惟巫医随所之而不可者也?而世之为艺者,举无若数子,人信而称之,则岂皆无其心者乎?曰: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,几希庶民去之,君子存之,舜与蹠之,分于此而已矣。曰:然则,其所照于事者非心其谁?曰:以妄而为照也。照则无大小,皆实心则无妄照,皆存数子之为心,与众人同,而众人不能如数子之能为用。或为利动,或为势怵,或为气昏,或为习怠,或为见移,而照者妄矣。此有恒之义,入德之门,圣功之本也。

郑牢,广西总戎府老隶。性耿直敢言,都督韩观威严不可犯,每醉后杀人,牢度非其罪,辄留以俟其醒,由是赖全活者,众观尤德之。继帅山襄毅素廉正,下车辄延访耆硕,可任以言者,人有以牢告进,质之曰:廉为官本。山曰:土夷之馈不纳则疑,柰何?牢曰:不畏国法,畏蛮子耶?山笑而纳。

杨埙,京卫余丁卒。当袁彬忤门达,构诬重情,举朝冤之,莫敢鸣。埙素不识彬,击登闻鼓,恳疏暴达罪,并下卫狱。达姑缓埙,使诬连太学士李文达主使,埙佯诺之。及会鞫午门前,乃愿伏无他,及人吐舌壮之。

或疑二夫之取也,何居?予曰:能举斯心加诸,彼二夫长于天下。曰:一事长矣,不已浅乎?予曰:士君子广知识,多思致,能技略,如太仓陈贮不能取一粒入口,而二夫者升斗之积,饥即入炊,以当七,二天多乎?士君子多乎?曰:然则不待学矣。予曰:抑非也。只口之家,苟延升斗,富合四海,而无太仓以为百万积贮,焉能国乎?曰:学之何如?予曰:有土斯有财,因吾之土,而入吾之财,未尝取诸其外心吾土也。多识前言往行,心以蓄吾德也,曷有外乎?曰:然则典籍非所用也。予曰:抑非也,典籍吾培溉也,师友吾耒耜也,见闻吾同作也,事为吾岁候也。由是而日新之谓,盛德富有之谓,大业斯集也。凡若而人,有圣人之学,有君子之修,有善人之质,有有恒之心。斯四科者,不于文,不于行,皆自其心论之,非其心则弗取也。然取于见闻之所及,取于心思之所到,弗及弗到,其所缺者多矣。姑俟续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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