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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轩先生薛瑄,河津人。阅宋诸儒书,知为道学正脉,即专心体究,至不忘寝食。务实见而笃践履,乃动合矩度,终日俨然。居家孝弟忠信,对妻子如严宾,凡出处取予之问,毫发不苟。其学以复性为柄,曰此程朱吃紧。为人处大节,凛然生死利害不能动也,时呼为薛夫子。为大理卿,忤王振坐死,先生怡然就害,乃获宥。天顺初,入内阁,寻乞老。

先生倡无前之学,垂有众之宗,天下无贤愚,信之何也?贵践履也。而近欲血食庙庭,敷议词馆,不识可乎?曰:文庙报德报功,天下不务力行。先生崛起而持之,使生民知有此一大事,先生之功大矣。后学浅于迪德,学不大明,又非信先生,大过哉!道无精粗,学无内外,语复性而性不与天通,则性犹蔽质语。力行而行不自性率,则行犹难见神化机微,体用一贯,以至朕兆之不能窥,则迪德深矣。

康斋先生吴与弼,崇仁人。年十九见《伊洛渊源录》,遂弃其举业,收敛身心,沉潜义理,视世之所尚举不足为其志,不下楼者二年,乃克然深得,敛舒自如,风格奋扬,而举动有则。家贫,自食其力,尤善启迪人。正统、景泰间,累荐不起。英庙遣行人赍币聘至京,授谕德,恳辞,复遣行人送归。学者不远千里从之。

先生超然之趣,已有得于天授,非自来。时学溺心章句,缠踝辙迹可拟,然其高踔玄观,可日用作缕粒供养。当时即加伊傅之位,能坐致天顺为殷商之治乎?不得而悬度之也。

又曰:自惕警功利,人心稍稍精神,杰者辈出,人思奋于学矣。本朝理学一大机括,于二先生介之,他未暇论也。

大学士彭时,谥文宪,安福人。端慎贞朴,外和内刚,辨阁中不当南向坐,伏阙号泣,争慈懿葬礼,抗疏正宫闱,广储嗣。又论景帝固安公主及笄宜嫁,沮太监刘永诚不当封伯,及上地震十事,彗见七事,皆名言也。景泰三年,见朝政有感,即引退,其出处之际,固见之明处之决者。

李贤,谥文达,邓州人。天顺改元,入内阁,迄成化丁亥卒,以文学得君行政,人谓三杨之继。公初当曹、石骄恣,又值徐武功为之僚,继承门达擅权,能黾勉调停,遇主于巷,其力可谓艰矣。而海内士匍伏以干恩泽者纷如,则甚嫌兼于自植,岂亦固有为乎?然止殉葬,释庶人,禁冒功,疏正本,安边鼓妖斥仙师号,应曹钦伤臂之变,皆明识所及,曾可以少之也。

自正统前,三杨硕贤,继世迪德,海内晏安,人相忘于治平之间。及国事倥偬,主上多凶,多惧典机密者,丛计慧以戕元气,如陈,如王,如江,如徐,百较蝟发,而天子孤立,于上岂不畏乎?文达贤能而又黜机,可谓梁冈兴平矣。然本然普照之灵,万物皆备之体,为天下者不可以自损,则又所当请也。

都御史叶盛,谥文庄,昆山人。崇道谊,尚名检,务文字。正统、景泰间,丁时多艰,论疏侃侃,劾扈从将臣失律,请诛以谢天下,然后选将练兵,以复不共戴天之仇。又论边将不可留守京帅。及视饥陈州,协赞独石,经理马营,八城处置屯戍,定绥两广,镇宣府议防河套,咸克裨治体。

刘定之,永新人,谥文安。文学迥迈,对客挥毫运思,稿不易幅。及成化初,登秘阁,折疑义,稽古训,或日咏百诗,一挥九制,渟浤演迤,顿挫奔放,变化不穷。正统间,上时政十事。景泰间,上敌忾十事,又请遣使迎驾,滔滔法语,耿耿节义,不徒于文已也。

高明,广信人。初拜御史,除不职吏,宣泄理枉,所议狱条多著为令。台囚昼劫狱走,众相顾骇愕,公从容驰片纸报九门,毋出行者,卒能复系。成化初,擢都台,覆南曹不职三十人,理两淮盐课,劾清巡抚纵法状。又造筹亭,平杨州盐寇,置永定县,处上杭寇,殡钟同尸,代认赵明,弹文忤旨。

尚书秦纮,单县人,谥襄毅。历牧州郡,廉守有惠政。及巡抚陕西,秦王府肆横,公悉擒治,因奏公欺灭,宪皇怒,下锦衣狱,籍公家,止得疋绢故衣。宪皇嘉其廉释之,仍赐钞万贯,改河南,约制汪直不为害。后总制两广,发总兵柳景赃状,彼构诬公,亦被逮。及绾院章,风采益峻,台纲肃然。

岳正,漷县人。天顺初,以编修入内阁,抱负经济居家孝友,与人交尚气谊,性刚而志高,屹屹不能下物。时曹、石势方炽,因极言于帝前,且退而开谕之,使为保全计。二猾虽阳诺,卒罗孽。迁迁钦州,又追逮戍甘州,二猾败召还。成化初,有忌者伪为公劾李文达疏草,遂出知兴化,至则政务惠,民号贤守,寻致仕。

耿九畴,卢氏人。廉介自持,政尚明肃。初为都御史,欲纠石亨之罪,以不密,先落其所排,出为布政使。

杨瑄,丰城人。为御史,耿节敢言,劾奏石亨、曹吉祥,英皇怒,召至文华殿,与其寮周斌同指斥二凶罪状,乃坐死。会大风电,走正阳门下马牌于郊外,得末减戍铁岭。寻宥,欲公诣二凶谢,公不可,复构戍南州。宪皇践祚,起公,寻改按察使,公振宪度,奉职著劝。

侍郎林鄂,太平人,历仕天顺、成化间。简言语,澹于自奉,好古秉礼,志切躬行。事母尽其孝敬,惟待下严,过律以正,于交游不苟谐,世称笃行君子。

论人材,先浑厚,而亚英发,欲之愈密,则本愈固,而化弘扩之。既章则机,既显而业浅,虽然惟惧浑厚之无明,明则化生,惟惧英发之不笃,笃则行,成前后两述明笃并呈矣。如曰:可名非常名,兹惟复有所图也乎?

王信,南郑人。沉毅简重,被服儒,素历镇通州、倒马关、临清、湖广。及总理漕运,靖寇荆襄,谕辑永顺、保靖,所至经略过人。己巳虏犯京师,公拒战西直门外,后曹、石犯阙,公力战东市,所部刘斌、张全智勇过人,即恳荐于朝。尝曰:“俭可以久,不以侈累子孙,我所遗也。”人称其“脊梁铁硬,心肠木枯”。

郑亨,武安侯。天顺中守大同,刚正有为,志专为国。每议事,数易中贵,卒之日中贵悼惜之,盖其公能服人耳。

介胄士至英皇时,习陷纨绮,不自堕于习,非其中有主不能也。

修撰罗伦,成化二年对策大廷,以所学进说,峻直不阿人,至今传之,奏名第一。未几,劾李文达夺情获贬。性慷慨乐善,内无隐伏,不逆人欺,遇事无所回避。其高风峻节,曾人间烟火一点杂乎?

邹智,合州人。忠耿满腹,自负锐然。成化丁未冬,以庶吉士遇星变,抗章极论阴阳之理,欲黜万安、刘吉、尹直,而用王竑、王恕、彭韶,且谓君子小人之进退,宦官实阴主之。己酉,遂构祸下锦衣狱,贬石城州一吏目。

杨守陈,鄞县人,侍郎,谥文懿。独抱遗经,求心术于理致之间,不以训诂辞章为能。故其持躬立家,居官接物,动遵成矩,而不以少肆。家庭训孚,守阯、守随、守隅、茂元、茂仁,咸恂恂如,亦俱为显官。而守阯谠言抗志尤著,其为文,典正桃议全章,非时辈能及也。

学士张元祯,南昌人。留心理学,少以奇童,七岁为献王召见,命之诗,有“心定万事定”之句。宪皇践祚,劝行三年丧。及上疏论王道,几万言,寻与时宰不合归。后三赴召而出,在经筵首劝阅《西铭》、《太极图》,孝皇即取二书观之。公为人孤削奇拔,率以是不容于时辈。

庄昶,江浦人,南吏部郎中。逸思神授,浩然于烟云花鸟之间。其诗豪,其文宕,其行飘乎若乘风太虚,富贵利达,漠其无系也。同时游者皆冲迈之,似于是流风泼泼,人欲淬磨之不暇矣。初为庶吉士,以谏上元鳌山被谪,后荐起,寻去。

张弼,读书不治章句,独慕古奇节伟,行其卓荦之气无所泄。每发之诗文,及草书狂翰醉墨,流落人间,虽海外之国购求,以为异宝。成化间,官兵部,郎不便就俗局,数以直道忤长部,乃出知南安。凿梅岭之嵌岩,梁横浦之崩湍,定役道更番之例,以求息争端,民立生祠祀之。

章懋,兰溪人,谥文懿。力学敦古,襟怀坦荡,嗜好无入于心,居常无甚异同。至临大事,决大议,则据经援古,确乎其不能易。虽官至侍郎,食禄不数载,寻请老归,栖林壑,隐然系天下之望者几二十年。

陈选,临海人。苦立潜修,不妄言动,以古圣贤为志。敝衣粝食,人不堪其忧,其学以克己,求仁为要。为御史,正色直言,不忌时讳,尤严于君子小人之进退。提学南畿,居宿学宫,默焉端坐,以身为教。擢布政使,务为惠养。公育材如春,持宪如秋,其视去就升沉漠然。

周瑛,莆田人。其立志欲求见圣人之一,而必欲由博以反于约。于是肆力于百家群艺,事必为之所厌,人先于静得,必随事穷理,求其自然与其当然,又会其所以然。积累既多,于融贯处亦自得之。官至布政使。

布政张吉,余干人。信古好义,耻同流俗,以名节自砥砺。其为学,务穷理致知,体之身而验之心,直欲著于事为。初任主事,劾左道李孜省、妖僧继晓,出判景东,能申明礼,治土官长及夷民,咸信化之。后知梧州,以圣贤之道谆谕郡生,一时知所嗜向,人以为不有本不能也。

陈茂烈,莆田人。廉约孝纯,笃志古人之学,以静一为主脑。贫甚,弘治末为御史,袍服粗素,借骑一牝马,身若无官。及终养,得告短床,敝席蚊帐不能办,身治畦,一苍头给薪,出则执小油,盖妻子服食敝粝,日坐斗室,体究经训。

给事中贺钦,广宁人。一闻陈白沙讲议,辄叹曰:“至性不显,宝藏犹霾,奚以为世用?”即日抗疏解官,执弟子礼。别则肖白沙像,悬于家之别室,日瞻企之。弘治初,内阁首荐不就,陈上治理四事。正德初,乡寇暴发,戒勿犯先生家,人闻而请往抚之,先生片言遂获以定。

布衣陈真晟,漳州人。风格耸肃,望之非尘埃中人,能力求程朱之学,厌末作之蠹心而弃之,恶异端之害道而拒之。初应举入省,见有司防察过严,非士自待礼,遂置去。其学以主一体认,敬功诣阙两上书表章正学,尝念学校有正教而无正考,作正教正考,会通告诸当道,而卒无所遇。

教谕娄谅,上饶人。企谈道德,不屑功利之趋。其为学略传注而事心融,尤严出处,取与之际,乃博求切磋,一时陈白沙、庄定山、贺毉闾、罗一峰、胡敏斋、陈泉南、张东白书传面订,日裨益以成深造。

前七先生者,有意于斯文,而其于学则吾不得而知也。后七先生者有意于求学,而其于道则吾不得而知也。有意于斯文则能绝其功利,而好恶定,有意于为学,则能致其趋向,而德业修。薛、吴开其源,诸先生扬其澜,确者扬薛,达者扬吴。转移人心之机,维持治化之本,流通宇宙之道,不有赖乎?然人心太虚,性不能添一物,不可以理障,不可以见解绝功利,则事不为障矣,致趋向则解不为昧矣。而罗一峰、庄定山托于豪,杨镜川托于雅,张东白托于逸,张东海于托旷,邹立斋托于名检,章枫山托于德度,其过于持理以为守乎?陈克斋、陈省克以苦节进,周翠渠,以精博进,陈南泉以适用进,张克庵以劼持进,贺劼闾、娄一斋以锐任进,其专于自信以成趣乎?精微之机,游衍造化,清虚而通,以畅五蕴,安得起而质之?

敬斋先生胡居仁,余干人。自幼遐慕圣贤,博穷经训。及见吴康斋,慨然以斯道自任。其学以主忠信为本,以求放心为要,推尊二程、朱子为正传,谓圣人成始,成终在敬,因以敬名斋。清苦力行,俨然终日。凡举动悉遵古礼,无所懈,虽处屋漏,夫妇相对如宾,应接从容,议论舋舋。家窘甚,鹑衣箪食,每有超然自得之趣,一切纷华世滋举,不足以动其心。

先生者,昌敬轩之流者也。而复得康斋以为印证,学其将有归乎?而先生执敬,有力行仁义以望道洋。夫至道无言仁义,犹为性粗。以仁义为性粗,盖不能赞一辞矣。先生之徒,余子积祐力学,著性书发明,性无善恶,反覆万余言。

白沙先生陈献章,新会人。中乡举不仕,从学于吴康斋,求伊洛之绪,恍然有所自得。尝曰:“学以自然为宗,道至无而动,至近而神,故藏而后发,形而斯存。”其德器完粹,识见高明,于吟诵辄称。尧夫独超,万物之表,与舞雩相终始。一时从学者,如李承箕、林缉熙、张诩、湛甘泉先生辈,蜂涌而至。广两藩部使,及殿王岛夷土长,罔不致礼。成化末,交荐于朝,授检讨,不就。

先生者,昌康斋之流者也,而独主于自得,学其将大成乎?夫至性无乐,每令寻仲尼、颜子乐处,元公以困程子,欲其自得之也。胸中尧夫,静里冲妙,人间洒落,虽天下无所加于其(欣戚)至矣。而尧夫吾窃疑之,不识以见,及以实际乎?以实际则通冲妙,通冲妙则生以见,及则耽洒落,耽洒落则滞辨学之真,于生滞之间无遁情矣。浩然太虚,恍恍钧天,百奏而于穆纲维直,准四海无内外,无难易,无远近,又乌有忧乐哉?

尚书王恕,三原人,奇器玮环,直任当世事。一征湖湘,三出巡抚,两赞留务。凡言无不当,知无不行,威略足以平寇难,贞廉足以激贪墨,仁惠足以苏困穷。蓍蔡缙绅,典型攸寓,所在立石建祠。时王敬乘传取宝钱,能进贡禽鸟,郭璟私市外夷,公皆劾而罪之。及执奏无验,驾帖救留林俊、李兴、周纮处,增五府劝米,并奏却贡献,禁擅杀流民。晚登铨府,一时人望,悉引而置之政事之地,以毗孝皇之治。谥端毅。

项忠,嘉兴人,谥襄毅。初官陕西,赈饥浚渠,以拯民为己任,军民两诣阙,借留者千数,立生祠,后擒达满四,歼李胡子,平洮岷、番虏旅,气矫矫,虽矢石如雨无惧色。锦衣韦瑛挟汪直为洞察,屡兴大狱,以公劾发戍其党,竞仇公,构公死,公廷辨,慷慨不少屈,仅落职,后起为尚书。

张悦,华亭人。性素清约,平居谨畏,无疾言遽色,临事卓有定见,未尝以恩怨利害动其心。居官奉职守法,以不欺为本。提学浙江,始以糊名校士,公去之曰:“我且自疑,人谁信我?”为廉使,入朝,尚铭居东厂任事,众皆趋其门,公独不往。佐吏部两摄选,众称翕然,寻赞留务。致仕居家,杜门崇俭。谥庄简。

周经,阳曲人。秉政执法,剸繁应变如流,却西域贡狮,毁黄村尼寺,为宪庙盛德事,皆公所赞成。及不肯奉行传升,奏阻李广献田,遏诸王府,自领河泊所,禁中官请盐越境,乞停织造,不发太仓张灯银,止灵台增洒扫,卒却雄县献东宫庄田,皆允当事情,官至户部尚书。谥文端。

张璝,番禺人。宏才远器,笔翰俊驰,历守抚州、浔州、漳州三府,廉静公正,博浃物情,所至剔宿弊,民之所欲务与聚之,私请谒不能动。民感入五内善者吐气,而奸恶潜迹,诵声布洋随在,去思立碑,陈江门亦企重之。

尚书彭韶,莆田人。苦学危行,才识迥出人。天顺、成化间,进言当宁宣,力臬藩。弘治中,效勤于都台,执宪于司寇,所荐王竑、李秉、叶盛、秦纮、陈献章,而攻韦眷之,乞徭户发顾恒之,恣求索论,沮梁芳之进贡,乞正柳景、王萌、苗通、高永刑罪,乞减昌国公坟役,皆凿凿。谥惠安。时服公学识醇正,可决大疑,有以文请节惠者不遂。

邓廷瓒,巴陵人。气沉雅,处事务求其济,不为赫赫名,与人不立疑,至所设施,其衷炳然,必动中机。宜守程番,整设夷创,蔚如中州。镇贵州,剿抚黑苗,处辖都匀,流土兼治,皆极综密。后总制两广,以安静为治,不琐细故,与群蛮结以恩信,其列置治辖并及闽楚事宜,悉有方度。谥襄敏。

余子俊,青神人。博达有才略,宏施利断,不殉世耳目,以尼事功。初守西安,辄擅发赈,及引渠为民利。成化中,历陕西藩使,并巡抚经略榆林,墩台延袤二千里为固备,且请置榆林卫,垦旷土为屯,致器训莳,虏至必啮指莫敢近。又开泾阳堰以便溉,凿南山道以便饷,奏易南北更戍,收岷番之捷。公略边务,广蓄储,有警,辄厚尝,下乃用命,官至兵部尚书。谥肃敏。

张宁,海宁人。力学攻文辞,志负经济,授给事中。謇谔自将,风裁炯射,其劾陈循、王文私子应试,钤约石亨、曹吉祥,论姚文敏敛会大臣香钱,忤内阁以救王徽,劝天子芟秕政为修省,以节省为苏民困,乃其大者。朝鲜仇杀毛怜即、卜儿哈父子,命公往,公以陈譬代,重兵感悦而罢。成化初,当道嫉公,出为知府。

文敏公姚夔,善应变,济务可属大事。初为给事中,议朝政侃侃。成化初,居大宗伯,连上封事,决择犬仪节,及详慈懿异葬,尤词严义正。后转吏部,厘正铨法,有挠之者卒不听。时彗见,四方灾,亦连疏归本入,士人壮之。

黄孔昭,太平人。力学有守,志趣卓然。成化中,在文选十有五年,汲汲以人才为念,始终一节,有贵势干请坚却之。谢方石称其见其喜,则知贤者之得进,见其忧,则知小人之不得退,信知言也。乡人有仕其地者,馈以尺帛亦不受,终身俭素,不妄交游,官至侍郎。

参政陆容,昆山人。成化中,为兵部郎,时边报旁午,封事日上,凡虏情虚实,地理险易,兵力分合,皆犁然中其肯綮。事下三边,每惊服进用将臣,如吕佐、王钦、梁宏,皆大得人。及世袭韦瑛,虽出睿意,亦执不可,士论壮之。后参浙藩政亦整整。公自少有志经济,典礼兵刑,水利漕运,罔不究。极其本末利害手书之册,识者以为百不一失也。

毛吉,余姚人。尚气义,不少屈。筮仕刑曹,严明廉鯾,讯鞫多立验,权贵无敢为挠,时朝官咸避焉。门达君独与举鞭,揖会失朝,当挞几死。成化初,升宪广东,巡惠潮,摧强黜墨,殄海寇,擒程乡宝龙峒巨盗,及败河源,清远二巢,俘获无算,移击雷、廉、高,诸蛮以渐平。寻追新会,贼至阳江云岫山,奋前力屈受害。

朱骥,大兴人,久官锦衣。宪庙时握卫章,十四年虽柄陟崇要,一务长厚,不少逞。于纠缉有涉诖误者,辄纵舍。岁饥,民以攘夺被收捕,自斗粟以上,法皆死。公矜之,奏从末减。时重妖言,禁逻卒多钩致,徼功有真惠,为妖书株连,百辈坐死,公奏递减戍边,故锦衣用巨梃励威,公独易之。

群公者惕警之遗,自幼而老,砥砺之风自子而孙,浑厚英发之气自家而国,而天下刷翎鼓翮,尚延昔日之所及。如人身病苦于药石,而豢梁肉反克,然气腴矣。

大学士丘濬,谥文庄,琼州人。博极群书,而欲为适用之学,乃援笔以富著述。如学的《世史正纲》、《大学衍义补》、《家礼仪节》,搜罗古今,斟酌可行,总数十万言,可以广益聪明,而权衡百度。天下人诵其文,家有其书。晚际孝皇,召登内阁,凡人才进退,政事举废,惟祖宗旧典是循。其为文,务浑厚深,黜徼名诡行,亦以宽大启沃上心。

何乔新,南城人。性严介,耽坟史,广购书读之,每上下数千年事,论辨异同,前哲不执,沿成议,富于著述。自誓不营私,不阿权贵,不以爱憎为赏罚。历官尚书,其经猷注措,皆翊正国是,粉饰太平之具。平生文学气节,而声色澹然。谥文肃。其节惠虽克当其情,实出异数耳。

礼部尚书倪岳,谥文毅,上元人。生而瑰岸,颖秀异人,潜心经史世务,煞亦考谙,凡民政、财计、边情,罔不留意。弘治中,每大廷集议,公慨然高论,多所裁定。

尚书林瀚,闽县人,谥文肃。刚方廉介,临事公平。弘治中为祭酒,待诸生严而有恩,其规条不为势家子,及请托所移,故胄监有羡费,入堂正,公悉贮之。官购置诸署廨,公寻参留务,凡有经国重务,辄上疏极论,皆剀切无忌避。正德初,忤逆瑾,左迁藩参,复黜罢。瑾败,召还旧官。

谢铎,黄岩人。气屹屹嗜义如渴,见不善若将凂然。清修勇退,耻绝功利,不为时局所惑。弘治中,为祭酒,持以身教,复严约束,明出纳,广建置,上疏正文庙祀典,及申明补敝举坠,凡所建白,皆师古义,不徇俗见,一时士大夫所推重。官至侍郎,谥文肃。

蔡清,晋江人。饬躬砥行,不入俗浮靡。其学以《六经》为正宗,《四书》为嫡传,宋四儒为真派,生平精力尽于此摩拟阐解,一时学者所宗,曰虚斋说也。正德间,为江西提学,忤宁藩,欲倾之,遂致仕。

程敏政,休宁人。风神清茂,博学攻文辞,力模精究,欲溯伊洛宗旨,诚本朝操觚巨匠。尝定祧庙礼议,立奉先殿订文庙从祀,及集文衡为道一编,咸凿凿服人。公坦直不自贤贵,升其堂者叩之无际,孝皇甚器眷之。后言官误以中公,公防世之疏,亦不咎人也。

杨廉,丰城人。好学攻文辞,以宇宙内事当尽索理会,凡礼乐兵刑之说,及计赋数,算杂艺稗谈,各取而玩之。寻复归,其游骑低昂百氏,而权衡程朱,公厌俗状,于功利不噏噏向前。以庶吉士历官宗伯,嘉乐退休之心,老而弥切。谥文恪。

迹诸君子之志,不屑目前俗吏规规事,为使能大毕其志,迪知忱恂,则治安之福又何可量耶?

大学士徐溥,宜兴人。当弘治盛时,入掌机务,因事从容,调剂甘苦,温容柔裕,使人能各尽其才。盖其心能不倦不矜,坐弭谗怨,而消争侈,培养国家元气。然救知州刘逊之逮狱,却应制三清乐章,又凛然不可犯者。时李文正亚公职,而所上章奏皆出其手,则公能用才可知矣。谥文穆。

李东阳大学士,茶陵人,谥文正。文学雄杰一时,入内阁。在弘治中,议罢讯安南,止烧炼斋醮,救刘逊逮系,及屡上封事,复平台奏事,禁李广乞祠额寺僧入大内。在正德初,论怠政,救安奎张或杨一清,论为君难,及指失政数事,论边军入卫不便救,逮问匿名书,章翰炳然,于公多之。时海内治平,人思藻丽,公当国,各以文翰淬砺,以竞颖物。于是王九思、王鏊、夏餱、罗玘,乔宇、边贡、邵宝、熊桂、殷云宵、徐祯卿、顾璘、李梦阳、何景明辈,群然起矣。

刘健,洛阳人,弘治二年入内阁,正德三年罢。正色立朝,以老成率僚下。凡诸僚下谒私第者,不与交一言。及入朝,事关大义,累数千言不乏。弘治末年,谏怠政,设醮武当谏。建塔朝阳门外,谏撰真人杜永祺等诰命,法言盈庭,咸被采纳。正德初,公感受先朝顾命,尽言无讳。瑾珰用事,焦芳私媚之,以公同乡不附己,遂力攻之罢。

吴宽,长洲人。行履端洁,识趣高迈。居官务简慎,不欲涉。据要津,虽优召屡留,而引退不置。不为慷慨激烈之行,而能以正自持,有不可卒未尝碌碌苟随,言词雅淳,文翰精妙。尝上疏劝东宫出讲,及议葬祀慈懿礼,侃侃便殿之对,其事才益不乏也。官至礼书,谥文定。

马文升,钧州人。性检介,以身殉国,艰险不避,敷文饬武,名闻夷夏,退然若不敢自胜。当出总机务,生擒达满四,歼李胡子、火蝎儿、王彪,追斩北虏,平章铁烈孙,三靖边犯,兴复哈密国,处置贵苗,建夷火筛,会忤陈钺、汪直,构公戍重庆,公屹然不为动,晚际孝皇,柄铨府倚毗甚隆。溢端肃。

耿裕,卢氏人。初授谏垣,迁禁林,长国学,擢宗伯,任太宰,坦夷无物,羽仪多士,不设爱憎,惟理是若,而民用具瞻足,为老成之器。公于弘治盛时,宜无所见,天下以心服其德义,曾不待声色谗言也。

刘大夏,华容人,谥忠宣。明识治体,忠诚廉洁,自兵部郎至尚书,平生不以势位自居,于功名富贵,子孙福泽,泊如也。当出而靖难者三,行边者二,治水者一,所至有成绩,孝皇眷注。于本兵外,凡国有大政大疑,毋召公至内殿面议,或令随御史中官进闻,久则令中官持护以出。尝令公密进揭帖,公对以恐开斜封墨敕之弊不敢从。公在本兵,临事有明。正德初,忤逆瑾,构戍肃州。

戴珊,浮梁人,谥恭简。德气和粹,中耿耿不苟合,而洞达无城府。自御史至掌院章,奉职惟谨,不为少挠借,而意常近厚禄。仕四十余年,家无余赀。公屡靖寇,辄歼渠魁,其释活甚多,郧阳豪右,窟流聚令,刻日为首,练土卒,能自制管阵法。孝皇每宣,面问移晷,公从容启对,多所裨益。

张敷华,安福人,谥简肃。果介不随,风采凝重,辨义利若黑白。事有不可,不为迁就,不以进退得失动其心。初历藩抚,赈饥弭寇,处盐课以济民歉。后督漕,黜贪整务。及掌院章,请严天下贪酷之禁,留神毂运,宠臣有坐法不少贷,时咸畏之。正德改元,令致仕,盖不谐于时也。

韩文,洪洞人,谥忠定。风骨玉屹,奋厉充养,夙夜黾黾,以忠爱为主。向初在科,劾都御史王越衅边,逮讯几死。后为户书,刬积弊,均会汁。时宣大声息,又值国恤大婚,供费不赀,公悉心经画,缓急以济。公劾太监苗达,征费无功,追究羽流妖术,抑戚畹,中恣夺,正窝占引盐,沮乞讨织造。逆瑾炽毒,公首抗章死论,得黜罢,复捏旨逮狱,罚米三千石。

许进,零宝人,谥襄毅,伟器度,涌风论严法,抑情不贷权贵。初授御史,迁副使,皆有声。及巡抚大同,严为饬惫。武邑王聪沐不律,奏置于法,又奏太监石岩,为岩所构,降知府。寻虏犯西陲,起公巡抚甘肃,乃调赤斤、罕东诸夷为声援,督大军冒雪夜进,遂兴复哈密,累转吏部尚书。忤逆瑾罢黜,复构公,几至不测。

储罐,海陵人。端默凝重,雅操不群,而长才杰出,尤足以济事,为考功大巡抚、户侍,听历职咸克举之。遭逆瑾不为屈,精艺翰且好文,世有才滞于用,无远近,务拔引焉。

谢迁,余姚人。贞毅天赋,豁豁不设键械,然渊衷寸尺,剂发如响。以状元陟枢要,率履始终,不为越进,不隐贤,亦无矫拂于时,未尝以世升降自为低昂。谥文正。

陈恪,归安人。狷澹元素劼毖,邛首如碍。然令县视民如子,为方伯家食,会岁歉饘粥不能继,荐者谓其冰清玉洁云,官至大理卿。

英、景震严,梁栋森列,不有其后,几其替矣。而宪孝相承仁厚贤明之治,又能灌洽而培植之,几四十年。丰芑流长,阿菁道茂,萃发于一时。是以硕才辈出,文明化光,猗欤盛矣。当是时海内晏安,含哺鼓腹,郁郁乎太平气象,不知帝力之何有?究厥所自,其谁以为遗也?独念诸君子保泰之功,能备九三之德,悉艰贞之义乎?夫后以裁成,辅相以左右,民陂平复往,不可不畏耳。

彭泽,兰州人。肮脏山立,竞风致,剧操切,官箴以廉,以持且疏,闿能任人,遇事无所避。所至文武著声大者,荆襄奏俘,及执议哈密。官至兵部尚书。

王云凤,和顺人。廉靖刚方,言动不苟,处私室如在公门,暇则以史册为师,当事无忌避,与人交侃侃正谊,有壁立千仞之意。初释褐,观政礼部,知同榜蔡清学倾,执第子礼,常处部小署中,朗声诵读不撤。未授职,辄疏论国奸,后为都御史,俯尊延访,务为民造福,视官如传舍。

员外郎叶钊,丰城人。刚敏守法,务以正自持,居刑曹廷无留狱,有事干贵戚,如法不少贷,遇庙堂大事辄直言。弘治甲子,南畿灾,上荒政四事。乙丑,应诏陈八事。正德初,疏请释给事中牧相徐蕃、戴铣等六人,以来忠直起用刘大夏以收人望,皆切中。其因事陈言,如大理寺止应参驳,不当用刑讯。刑部、大理堂官序坐,宜照品级,寺丞不当居侍郎之上,得俞旨为例,人服其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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