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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四(1 / 2)

武宗钓鱼快园

《弇州山人四部稿》载金陵名园十余处,殊无艳羡语。当司寇宦游时,诸园半已荒芜,其无艳羡语者,宜也。乃徐子仁之快园,未曾言及,何也?子仁诗才笔阵,丹青乐府,足称能品。如此园主,已自难得。况武宗幸其家,钓鱼于园池,得一金鱼,宦官高价争买之。武宗取笑而已,又失足落池中,衣服尽湿。此事古今罕闻,岂诸园之可同乎?园有宸幸堂、浴龙池,纪其实也。

驾到预知

松江南禅寺一僧,访徐子仁馆于快园。遂病疟,疟甚重。夜忽请子仁语云:“圣驾将到,幸速移床于僻静处以避之。我非病中语。”子仁依其言,移于祠堂中。天色一明,诸宦官拥驾至矣。盖圣天子之举动,非僧之能前知,鬼神有以告之也。

豪举

锦衣黄美之,冬日请十三道御史赏雪。饮至更深,一道长借狐裘御寒。美之遂取狐裘十三领,人各服之。

徐子仁快园落成,美之携酒饮于园中。一友人曰,此园正与长干浮图相对,惜为城隔,若起一楼对之,夜观塔灯,最是隹境。美之曰:“是不难诘。”旦送银二百两,与子仁造楼。美之乃黄太监侄,太监保养孝宗最有功,及登极,赐赉甚厚。故美之得以遂其豪侠之举。今世搬演陈琳妆盒戏文,乃影黄太监事耳。

颠不剌

万历四年,张江陵当国,将太祖所藏宝玩尽取上京中。有颠不剌宝石一块,重七分,老米色。若照日,只见石光,所以为宝也。笺崔莺莺戏文者,以颠不剌为美女名,不知何所据。

银火炉

张江陵取御器两厂,差两少监解送。兵部拨快船四十二只装载。中有银火炉一件,三丈围圆,乃抄没沈万三家物。夫火炉用银,又如此其大,攒妄甚矣。其全家远谪,岂得为过乎?

江防

太祖顺流,自采石取金陵。成祖逆流,自仪真入金陵。长江险矣,而江防为要,宋人之言曰:屯兵据要,虽在于江南;而挫敌取胜,多在于江北。

倭贼

丛说乙卯年,倭贼从浙江严衢过饶州,历徽州、宁国、太平而至南京,才七十二人耳。南京兵与之相对两阵,杀二把总指挥,军士死者八九百。此七十二人不折一人,而去南京。十三门紧闭,倾城百姓皆点上城。堂上诸老与各司属分守各门。虽贼退,不敢解严。夫京城守备,不可谓不密。平日诸勋贵,骑从呵拥,交驰于道。军卒月请粮八万,正为有事备耳。今以七十二暴客,扣门即张皇如此,宁不大为朝廷辱耶?

倭贼既杀败官兵,即日宿于板桥一农家,七十二人皆酣饮沉睡。此时若有探细人侦知其实,当夜遣一知事,将官潜提三四百人而往,可以掩杀都尽。但诸公皆不知,兵闻贼至,则盛怒而出。一有败衄则退,然沮丧遁迹匿形,唯恐不密。殊不知一胜一负,乃兵家之常。古人亦有因败为功者,此正用计之时也。而乃甘于自丧,何耶?且又不用细作,全无间谋。遇着便杀,杀败即退。不知是何等兵法也?

何元郎在南馆,倭寇之变闻见既真,议论颇当。盖樱棰园之败,杀二指挥,一名朱湘,一名蒋钦。

此君轩

王介甫此君轩,诗刻在府学。严子寅酷嗜书画,尝欲构一亭,种竹东西壁,重刻此石嵌之,未果。

葵忠

味淡何公遵,字孟循,母梦赤葵而生。方六岁时,见日食即跪以护之,幼已不群。及在工部谏,武宗南巡,杖五十,越三日而死。杖者,故视贿为重轻。友人劝令用贿,味淡曰:“囊既无钱,法不可枉。”盖一念,葵忠已受之于父母,不可变矣。

掷钱不拾

李公懋,字时勉,以字行。永乐甲申进士,宣德初在翰院。上怀金钱至史馆,掷于地,纵诸臣拾取,公独正立。上呼使前,以袖中余钱赐之。

太守出巡

自庵陈公钦,字谅之。南武选出知广、平广,平为几辅要郡簿书填委。公洞达民隐,临事果决,至则踔万风发,百废具兴。以时出巡,巡于九县中,问民所疾苦,廉有司贤,不肖而劝惩之。有望风解印去者,郡人号为陈母。

逐江陵丧

张江陵丧,过南京府县,搭一席舍,与科道府部诸官祭奠。魏国公徐邦瑞,随例往祭。江陵之子令家奴答拜。魏国公怒,将祭物给军役,写牌一面,遣官逐之,谓军营非停丧地,即令开船。此举殊有大臣风。

如此江山

张澽滨御史,邀耿天台督学游栖霞寺。方入僧舍,张云:“如此江山,有高人否?”住持兴善从旁对云:“有。”张云:“是何人?”兴善云:“便是二公。”张云:“如何援儒入墨?”兴善云:“才有分别心,便不是。”

雪梅

雪梅和尚,嘉靖中来游金陵,踪迹奇异。饮酒食肉,寓报恩寺与丛桂庵中十余年。每见法师,据高座讲经,便笑曰:“乱说,乱说。”间吐一转语,方袍皆服其透悟。且工诗,又不以诗名。有“秋兴”诗云“雨过池塘暑气消,山岗处处乱鸣蜩。侵衣树色摇空翠,绕户江声落晚潮。自笑疏慵忘礼乐,祗将踪迹混渔樵。降心惟有诗魔在,时复临风写绿蕉。”题“海上三神山人”卷云:“有客入门据我床,双瞳灼灼飞电光。紫髯飘飘〈辶重〉绿发,虎头高应七尺强。自言降谪出天庭,常向人间肮脏行。寄迹蓬莱东海上,金银台观餐琼英。闲来大叫吐胸臆,白凤翩跹游青冥。手攀秦汉踏晋魏,独怜年少成芳名。赫赫当路不肯谒,几欲上书上不得。镜湖谁有贺季真,召见玄宗奏奇特。天下名山已大半,闲里新诗应满翰。又将淡墨写烟霞,万壑千岩光灿烂。又与老衲谈空王,又与道士关瑶房。打破幻相君不碍,心中如水常自在。逍遥肯信如浮云,即是神仙在天外。杨子抱奇迹亦孤,出世谁云不可图。眼前富贵君不顾,眼前笑傲谁与居。”后往苏州竹堂寺中住。忽大言曰,某月某日某时,老僧示寂矣。众僧信之,为募银与雪梅治龛,将余羡悉付酒家。至期,僧俗云集来观,雪梅诘众檀越云:“你们布施不过三分五分银子,要算功德,便来逼迫。老僧性命尚蚤尚早。”众乃失望散去。越数日,端坐龛在,令小行者呼曰:“老雪梅,老雪梅,今日不归何日归?”雪梅自应曰:“今日归矣。”少顷,鼻柱下垂,遂坐化。雪梅亦异僧哉。

玉芝

海盐资圣寺僧法聚,号玉芝,与董从吾谒阳明先生于会稽山中。问独知旨持诗,为贽先生器之,答以诗。至金陵参梦居禅师于碧峰寺,问如何不落人圈缋。梦居与一掌,师遂大悟。因韵梦居云:“大地何人不梦居,梦中休问梦何如。煮茶消得闲风月,不向蒲团读梵书。”

远梦

远梦和尚,溧阳人,住金陵。俗名袁应魁,弃妻子、兄弟、田产,出游至雁荡灵岩谷,落发为僧,更名圆魁。然不甚礼诵讲解,常掩室静坐,冬夏衣一衲。万历丙戌祭酒,戴愚斋公游灵岩谷,因乞一疏化缘,造灵岩寺。寺成,且曰,有寺无经,佛法何明?又乞祭酒。公书,走南京化缘造经。壬辰正月二十六日,在玄真观中,忽独语曰:“印藏经自有时,今亦已矣。”遂坐化去。七日,须发渐生,都人瞻礼者甚众。玄真观主郭怀野惧多事,陈于礼部大家伯王公,乃命具龛火之,烟皆西向。云遗一偈蓐间曰:“自古原无死,无死亦无生。作一黄粱梦,亘古又亘今。”

刘渊然

刘渊然徐之,萧县人。洪武时马太后病,渴思雪,六月祈雪进之。永乐时谪往云南三载。沐王宫中,白日群鬼迷人索命,众不能制。渊然驱之,鬼即号泣去。有七转丹一器,常曰:“尚有两转,必大福大德人,又在名山方能成也。吾姑俟之。”宣德七年八月八日,昧爽沐浴更衣,集其徒告曰:“吾将逝矣。”日中,遂引手作一圈曰:“呵呵。”跌坐而化。讣闻敕赐祭葬,封长春真人。今朝天宫西山道院是其住处。

焦姑

焦姑名奉真,家住中和桥南,父以豆腐为业。姑有仙术,能祈阴晴。永乐时召入宫中数年,建玄真观于中和桥北以居之。有弟在神乐观为道士。一日召道士曰:“吾不食数日,死期已近。”道士曰:“吾当修醮,与姊禳解。”醮毕,道士来复。姑谓:“醮无用,奏玉帝表文上有汗数点,玉帝未曾见也。”道士惊异,果是有汗,仓忙未及换过。又戒道士曰:“吾死后不用龛与棺,只将芦席卷之,送江浦县定山上,吾愿足矣。”道士如其言送于定山。忽雷雨骤作,遂失其尸所在。封妙惠仙姑。

沈野云

沈野云,名道宁,乌程人,住雨花台旁清源观中,行五雷法后仙去。

唐古峰

唐诗号古峰,应天府学秀才,事母极孝。遇一老叟,见唐有仙骨,约在天地坛前三更时,令撮土为香,拜叟为师,因授以内外丹。有道流劝之入名山修炼,古峰曰:“家有老母,世无不孝神仙。”及母死,遍别亲邻文社诸友人,赠汞银三钱,遂远去。

阎希言

阎希言,不知何许人,顶一髻,不巾栉,粗布丰辅,重颔腰腹十围,得如来一相曰:马阴藏盛暑,辄裸而暴日中不汗。穷冬间凿冰而浴,以故所至,人皆异之。奉之帻则帻,奉之衣则衣。予之金钱,则亦填袖中,转盼即付之何人手,不顾也。出则童子噪而从之。人有以为二百岁者,或云止可五六十,则亦随答之。问其所繇得,及延年冲举之术,则不应。万历初年,尝过金陵土街口毛百户家,飰毕沐浴,趺坐而化。颜色如生,浃旬不变,盖尸解云。毛百户名俊,号华峰,能行阎之术,盖未可量也。

潘烂头

潘烂头,不知其名,朝天宫道士。能行掌心雷法,曾于东圊上召神。取纸,神怒,雷火烧其头,头遂烂。后居骁骑仓营中。人有疾病,将头上脓书符焚化,用酒吞之,病辄愈。后仙去。

尹蓬头

尹蓬头,名从龙,华州人,囊有宋理宗时度牒。弘正年间来金陵,成国朱公供养之,甚虔,请于上浮桥江东庙中住。每出庙门,从之者如市。能出阳神,分身数处赴斋。朱公问尹曰:“我欲一见洞宾吕祖,可乎?”尹曰:“可。”公于朔日出水西门外刘公庙拈香,当约洞宾来一会也。及拈香归,寂无所见,乃责尹以说谎。尹曰:“公曾见路上一道人,醉枕酒瓶而睡者乎?”公曰:“诚有之。”尹曰:“道人枕瓶,两口相对,分明吕字也。公自不悟,哪敢说谎?”复遣人四路觅之,皆云才去片时耳。一贵人闺女,弱病,形容俱变。举城医人束手,无药可愈。母钟爱不能舍,偶邀尹蓬头,视之曰:“有痨虫,尚可医。”请用何药,曰:“药力不能治,只消与我同宿一夜便好也。”母信其仙术决无戏言,白之于父。父大怒云:“胡说,胡说。岂有公侯家女与一疯道士同宿之理?”后见女殊无生意,母又涕泣,言之恳切,不得已从之。尹令纸糊一小室,不许留钱大一孔,设一榻,不用帐。令女去其袒衣,用手摩足心,极热如火。抵女阴户,东西而睡,戒女云:“喉中有虫出,可急叫我。”女不能合眼,而尹鼻息如雷。天将明,女报虫从口中飞出。尹起四顾,觅之不见虫形,曰:“从何处钻去?不能除根,定要害一人也。”盖乳母不放心,因开一孔窥之。痨虫出于女口,已入于乳母之腹。天明,父母视之,女之颜色已变。大笑而去。后数月,女方择婿,而乳母已死矣。上新河一经纪家取妇,令出拜尹,意在祈福于仙长也。尹见新妇,急走上前,抱咬其颈。方咬两口,被舅姑隔开,曰:“疯道人,不知敬重,如何咬我新妇?”尹且叹息曰:“可恨只咬断两股,尚有一股未断。奈何,奈何。”皆不解为何说。后与丈夫斗口,遂自缢。三股绳仅有一股未断,遂缢死。方服其言之先见。云府厂因其仙迹太露,惑乱人心,遂押发使归华州。所遣军人对尹云:“每押发,皆有常例安家。今你一疯狂道人,料无银钱、妻子,何以过活?”尹曰:“汝家所需,不过柴米,有何难办乎?与你两符,一帖灶上,一帖米桶上,用时自足也。”验之果然。及华州归,要柴不得柴,要米不得米矣。蓬头住华州铁鹤观中,骑铁鹤飞升。

玉冠

长春刘真人,葬于凤台门外麻田七真观。营葬时,钦差行人吴公惠与南营缮各用一堪舆。一云穴在五尺上,一云穴在五尺下,两人相争不决。吴公曰:“葬者藏也,真人无子孙,何须风水?”遂酌两人之中,而葬之金井中。得一石盒,盒盛一玉冠。盒盖刻“王真人玉冠”五字。若依堪舆之点穴,则玉冠不得见矣。真人葬地亦已前定,异矣哉。

邢得都

友人姚兄吉云,邢有都太史一凤,公之犹子,不习举子业,好读奇书。一见郭忠恕佩Δ,遂熟记其序。楚辞皆能背诵,兼为考校音韵,遂通切字法,尤喜星历算数。不由师傅,乃能独契其解,因自制漆球为浑天仪,及布算诸法,质之精于星历者,皆毫发无差,真所谓夙悟也。偶登予一楼,望见长干浮图,曰:“此影可射而入也。”遂为闭窗户,涂塞诸窍隙,止留一指顶大隙,斜对日光处。塔影果宛然入焉,亦奇矣。每有巧思,惜三十余岁而卒。

蛇火

司马西虹,嘉靖二年入京会试。二月初旬,忽一大蛇,约长二丈余,盘据小厅中梁。投之以生物,食之无遗。及鸣锣鼓以驱之,觅僧道以禳之,皆不去。忽火焚其厅,遂不见。去之次日,西虹中进士之报至矣。此马少虹谈。

嘉靖来南场剩事

南场事,《弇州别集》载之甚详。但有一二剩事聊纪之。

嘉靖元年,壬午科主试董公〈王巳〉、翟公銮。论语程文出于董笔。作至三十次,每觉发挥题旨不透,便将笔头咬断,后得监生。一破甚佳,遂用之。

嘉靖七年,戊子科主试张公潮、彭公泽,六十一名张诰武学生。

嘉靖十年,辛卯科主试席公春、张公承恩、府尹扈公。扈爱葛清文,极力荐之,甚至泣下,遂中七十七名。葛文怪僻,多用佛经语。扈公有兄,文笔大类于葛,久困科场,郁结而死。不觉伤感,殊无他意。

嘉靖十三年,甲午科主试伦公以训、张公治。中庸程文出于张笔。张公见解元郑维诚中庸墨卷,破题用两句成语冠场,乃批云:“我以半月精神思之,不得此子于风檐寸晷中得之,殆神助哉。”

嘉靖十六年,丁酉科主试汪公汝璧、欧阳公衢王。讽一论,冠场取为第一人。甘节中三十四名,乃武学生。从此场中不中武学生。

上之谪两主试,提调监场房考,皆提问不许中式举人。会试者虽谓不宜问祀典大事,不当浅征安南之谋,乃圣意之未发者,只怪易经题“刚自外来,而为主于内”一句,以为讥讪也。场中题目尚忌讳,自此科始三场一生,策题纸被风卷入半空,落于国子监内。及一榜举人不许会试,送国子监肄业,此其验云。

嘉靖十九年,庚子科主试张公治、龚公用卿。初取一卷定为解元,见卷上皿字号,恐为他省监生,不可冠南畿,遂置之第二名。拆号,乃是名士归有光。

张公见万士和卷七篇中,多有见道语及揭晓,知士和为翰林唐荆川门人,则曰此家常饭耳。

嘉靖二十二年,癸卯科主试华公察、闵公如霖。论语题“仁者先难而后获,可谓仁矣。”尤英在场中大言曰:“过文中若用‘先其所难则易者,可知后其所获,则失亦勿恤’四句语,未有不中者。”开榜尤为解元。程文墨卷皆有此语。

府尹王公学益,荐名士黄甲、马汝侨二人中式。

嘉靖二十八年,己酉科主试敖公铣、黄公廷。用所取解元无锡唐一麐主试,不识麐字,谓其字隐僻,欲以他卷易之。又爱其文,恐他卷不足以冠多士。方迟疑间,应天府礼房吏禀识麐字,遂定为解元。

嘉靖三十一年,壬子科主试尹公台、郭公盘。士子未入场时,预知论语题定是“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”也。场中果是此题,盖因一大臣而发。

解元孙溥,年已七十岁。

嘉靖三十四年,乙卯科主试严公讷、潘公晟。易经房考教官阅卷更深,似梦非梦,见亡儿哀求云:“望父中我。”开眼,见案上一卷,乃初学之士,未可中。少刻,又梦如前,遂加圈点,勉强中之。揭晓,知是应天姚汝。循询其年庚,姚所生之年月日时,即亡儿死之年月日时也。其异如此。

嘉靖三十七年,戊午科主试瞿公景淳、陈公升。论语题“君子贞而不谅。”严公宜曾对诸翰林云:论语中如君子贞而不谅一题,既不犯忌讳,又难发挥。是年两京皆此题。解元佘毅中尚未冠。

诗经房考已取李逢旸卷。主试批“清而弱。”置之备卷中,府尹喻公时,极力荐之。又复批云“清而弱,终非俗笔”也。遂中之。

嘉靖四十年,辛酉科主试吴公情、胡公杰。未入场时,有人持字眼求售,且云“相公如不信,开榜中了周天经,方自悔也。”是场论语题“周有大赉,善人是富”。中庸题“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。道也者,不可须臾离也。可离非道也”。孟子题“经德不回,非以干禄也。言语必信,非以正行也。”每题取首一字,恰是周天经。

吴公,无锡人。无锡预荐者十三人,士子为之语曰:“胡杰元非杰,吴情却有情。”

嘉靖四十三年,甲子科主试汪公镗、孙公世芳。孙公方泊舟龙江关,忽一鬼入其鼻孔中说长说短,不数日竟死场中。

隆庆元年,丁卯科主试王公希烈、孙公铤,南京督学耿公定向,条陈七事。上用其言。场中监生卷革去皿字号,仅中八人。揭晓后,主试与房考等至国学谒文庙。监生下第者数百人喧噪,语甚不逊。巡城御史操江都御史各使人呵止之。事闻诏南京,法司逮问其为首者沈应文数人,如法发遣。祭酒吕调阳莅任。未久,姑勿论守备魏国公徐鹏举以闻变坐视夺禄米,司业金达以钤束不严,夺俸各二月。

监生之围主考辱骂,实赖巡逻。都督徐珏家兵精壮,监生不敢动手。且巡城御史与操江都御史,官衙去国学密迩,闻变易于遣人。乃守备魏国公,大功坊去国学颇远,责以闻变坐视夺禄米。武臣之易于得罪也如此。

隆庆四年,庚午科主试马公自强、陶公大临。诗经房考将吴汝伦卷涂抹不堪,弃之地上。他经房考拾起,阅之加以圈点,遂中解元。本房因无批语,不得认为门生。

礼记经房全椒县尹洪令,针工周万里持一字眼,售与麻城监生曾嘉秩。阅其卷,每到文理不通处,便批云“此必誊写所误。”中一百二十名,曾后竟不找银。洪全椒不得厚利,何苦坏朝廷之大典?

万历元年,癸酉科主试范公应期、何公洛文。是科搜出士子,有用蜡烛中怀挟者,后遂用商人官卖烛票场中,给烛遂为定例。

万历四年丙子科主试戴公洵、陈公思育。戴入场便病,病中见鬼云,是嘉靖甲子科中允孙世芳,死于场中,为厉令,其不得阅卷。

万历七年,巳卯科主试高公启愚、罗公万化,命经房取平正文章。士子清空好奇者,皆不中式。用心、斗、奎、张四字为印。心字列前,斗字列后,奎为备卷,张字则落卷也。

上元陈舜仁,中八十八名。未入场时,梦廪米被人夺去七斗。及中后三场卷,每卷有一斗字,适符夺去七斗之梦。主试用心、斗、奎、张四字,乃亦前定功名,可妄得乎?

张江陵堂中悬舜禹授受图一轴。主试出舜,亦以命禹,正是迎合其意。御史丁此吕之追论,诚意伯刘世延之波及,又何怪乎?

万历十年,壬午科主试沈公鲤、沈公懋孝。主试取沈天启为解元。临填榜时,副考沈公竟中王士骐为解元,正考不得已,乃置沈天启第六名。

御史张一鲲考满北上,面受权臣王篆之托,遂与篆子之鼎同舟而南。之鼎号房中,皆是礼记名士。三场惟束手高坐,他人代笔。饭食、床褥无异私家,且卷子比合场人独高三分,易于寻识。一鲲又择善书者另誊三卷,悉加圈点置之袖中,恐内帘万一不中,便出其卷,好举荐也。及揭晓,之鼎怪其名仅在十五,愤愤不悦。不领公据,遂游滁州琅琊山去。

林应训为徽州监生,怀挟受银千两。监生不自怀挟,御史代之,大都主试房考提调监场,通同作弊,不止科臣所论五人而已。

万历十三年,乙酉科主试于公慎行、李公长春。

言官以主司作程文有碍看卷,是科程文点定士子之文为之。

万历十六年,戊子科主试刘公元震、刘公楚先。

南京兵科给事中杜糜参中式应天一百三名,王国昌系徽州监生,乃前科余姚县生员。胡正随冒籍通州,中顺天乡试,已经黜革。奉旨着巡按衙门查明问革。

十月应天府尹张槚等题,万历十六年九月初三日揭晓,将中式举人周应秋等一百三十五名姓名榜示外。随将中式举人文卷依式刊刻,试录进呈。随准考试官当涂知县章嘉祯呈,称查得四十九名朱卷,原系诗经荒字十号,职寻墨卷误将春秋荒字十号,折名曹祖正填榜。缘对卷之时,灯下忙迫,止见号数相同,失于查对经书,以致错误。本职罪不容辞,合应呈请等。因照得榜出四十九名,系填写姓名错误,未经题请,奉旨改正。不敢擅刊成录,恭候命下之日,方敢刊刻。进呈诚恐,时日稽延。臣等不胜罪惧等。因又该左庶子刘元震等检举事,又该南京四川道等御史孙鸣治等题为科举失错事,又该南京科臣朱维藩奏为科场钜典将成经房,对号差误,乞圣明俯赐查处,以全盛举事。因俱奉圣旨,礼部知道该部看得科场钜典法至严密,所取朱卷必查墨卷。比对相同,方可拆名填榜,此定例也。今当涂知县始不辨经书,谩查字号,已失之周。章既而不加磨勘,辄行拆卷,又失之怠忽,虽心本无他,而责实难诿考试。刘元震提调官张槚等,惟据本房之呈送,不问经义之异同,固属仓忙,亦欠精密。合候命下,将章嘉祯重加罚治,以为科场不谨之戒。其考试提调等官,刘元震职在统理,似与专司其事者不同。既行检举,相应量加罚治,惟复别赐定夺,再查照填榜,刊录原属一事,今榜出已久,而录尚迁延,未呈御览,甚非慎重。大典之意合无行,令各该府官将原刊试录,星夜进呈。其误中四十九名曹祖正相应查革,复学肄业。仍将本生并原取诗经荒字十号,朱墨二卷解部复阅,以凭上裁。奉圣旨是章嘉祯罚俸五个月,刘元震等二个月。

万历十九年辛卯科主试陆公可教、余公继登。

监试御史林公方点名时,执笔而死,舆出场中。

中六十名何天申、湖广黄冈监生,习诗经初场文,少两篇经文。誊录者乃芜湖人,誊完五篇,方知为不全之卷。因空费工夫,遂伏几而睡。忽见金甲神呼曰:“用心誊此卷。”连云:自天申之,自天申之。乃惊醒,又复睡,又梦如前。遂将他卷文誊足其数,及中。后以五十金酬其人。

万历二十五年丁酉科主试朱公国祚、叶公向高。

解元吕克孝,乃叶中允所定。御倭一策,与河南试录雷同。言官劾之,二公上疏认罪,俱罚俸。

万历二十八年庚子科主试黄公汝良、庄公天合。

易经有夫妇,然后有父子。程文乃上海县知县徐可求笔。

提调官府丞徐公申,长洲县人。将苏松常三府卷杂于卢凤淮扬卷中,先入内帘俟取士。几半方将应天镇江徽宁池太卷送入。

应天陈一治二场已交卷,将出贡院,因思表中误处,恳求掌卷官治中夏公尚金。夏命书手从二千卷中捡出,陈一治得以改正,中五十七名。

万历三十四年丙午科主试冯公有经、傅公新德。

两主试泊舟江于弘济寺观音阁旁,候期入城。有秀才据阁对舟大声连呼,曰:“今科我中在一百三十五名。”主试已闻此语,及填榜写至一百三十五名,主试述其事于提调监试诸公,遂另取一卷,乃苏州府学生朱贞一。中后,朱来谒主试,又述其事,朱贞一曰:“观音阁上大呼者就是门生耳。”

书手作弊,与江西一监生、无锡一监生多印出三场卷子。六个场外,浼名士代作文字。三场传递,进场又换出原卷。此通天大弊,提调徐公最号精明,亦不能觉察。

万历三十七年,巳酉科主试何公宗彦、南公师仲。

秀才方逢明,三场已选中,将填榜,见卷面是皿字号,遂以他卷易之。

监生孙起都,主试批笔有奇锋,谈多胜理。因纷飞与去住字不典,遂尔不中。

阎君殿春联

友人谈阴司数十事,大都非病人昏乱之语,则传会之说皆不足信。独阎君殿春联云:“是是非非地,明明白白天。”此十字非常人思虑所能及。

奖拔

龙崖何公极寡交游,却好奖拔后进。如濮州之冯禄、冀州之李再命,皆于垂龆之年而识之,为之延师训教,买田供给,且逢人说项斯也。卒之皆成名士,李与子公露进士同榜。冯闻龙崖夫人死,偕妻南来斩衰,哭于墓下。其感知遇之恩也,深矣。

玉皇绦环

守备太监刘琅贪惏异常,造玉皇阁,延方士炼丹。一方士有瘦银法,刘有玉绦环价百镒。诳言丹成以谢玉皇,遂以法取去。好事者嘲之云:“堆金积玉已如山,又向仙门学炼丹。巧里得来空里去,玉皇元不系绦环。”

冰霜兆水灾

万历丁未年冬,双桥门外地上,霜有花鸟之形者。三日城中河及各处池塘冰纹有如花木者。至次年戊申夏,遂有异常水灾。城中水高三尺,撑船入市。盖霜冰之纹阴气之变,其水灾之先兆乎?

建庙鹊异

正德四年,建晋献武谢公玄庙,方上梁时,忽灵鹊四集,接翅而飞,旋绕不休。及人之肩,人不敢伤。异哉,鹊也。此岂偶然而已乎?

一言丧七命

指挥白鹤龄,中万历辛丑武进士,工于刀笔。一日忽鬼使召去见阎君,阎君曰:“白鹤龄,汝曾以一言而丧七命。汝知此罪乎?”鹤龄因事实,不敢饰词。阎君云:“适有他事,不暇究理,汝且去。”鹤龄醒来,不数月得一恶病而死。将死时,七窍中皆有蛆嘬之。

腰有硬软

陈子野云,林某与人相揖,殊有轩轾。他人腰硬,自家却腰软;他人腰软,自家却腰硬。言其揖有深浅,曲尽小人之情状矣。又有张尚举、聂灭秀、杨吃寺三人,金在衡皆作小曲嘲之,令人绝倒。

痴绝

顾今庶宝幢居士,长子不解世事,不问生产。宝幢遗以千金,三四年用尽。一日特买纸糊金银锭数千,掘一坑埋之。每日清晨拜祝曰:“变、变。”后视之,悉土矣。犹恨曰,没福、没福云。

府学掌教周用斋汝砺,名进士也。秀才贽见积银五十两,倾十锭收之。一日取出,检验数少十两,呼诸奴惩治。一长髯黠奴乃诳之曰:“每锭五两,五八四十,原止此数。”用斋惑其语,遂不复问。

秀才王楫,上元请用斋赏灯。次年上元日偶从书中见去年之帖,呼门子看轿:“今日王秀才请赏灯。”门子明知其误,遂造王处。王秀才只得具酒食饮之。

魏国公子徐桐冈者,家有合抱大柳树一株。偶过邻家,见树影成阴。归家遂伐其树,曰:“我家树乃影落邻家乎。”

王三槐新造一楼,将所乘骏马牵上赏之。马不肯下,鞭之不从,因缚其四蹄舁之下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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