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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因果(1 / 2)

六变异

八月的昆山,已经嗅到了秋的气息,喑哑的蝉声,仿佛在哀唱死亡的临近。小城的空中,弥漫了硝烟的味道,战争,正在慢慢地向昆山走来。******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引起了民愤,昆山大学闹起了学潮。白天,学生们在县城大街上喊着口号,散发着传单,傍晚,长长的街道空无一人,只有满地的传单随风飘飞。

夕阳下,纷杂的纸片上,印出了一个被霞光拉长的身影,一个头扎绷带的中年人出现在街头,他不时地东张西望,好像在寻找着什么,又紧锁起眉头,痛苦地思索着,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,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。

从地洞里出来已经半个多月了,王俊和张君山每天都在忐忑中度过,然而除了偶尔感到浑身发冷之外,家里再无其他事情发生。王俊放下心来,便重新回到学校。张君山退了学,一心打点起了父亲的生意。看淡了生死,懂得了担当,张君山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。

王俊和同学们发完传单,便来到鸿运酒楼给梦儿打起了下手,傍晚时分,王俊见已无事可做,便向张君山和梦儿告辞回家。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,王俊看到不远处,一个头扎绷带的中年人,蹲在墙角,歪着脑袋,好像在拼命地思索着什么。王俊感觉这人的背影有点熟悉,恍然想起:这不是张有财张伯伯吗?王俊快步向前,抓住他的双肩:“张伯伯,真的是你!你这是怎么了,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?”

“你……?”张有财歪着脑袋,看着王俊,“你……认识我?”

“我是王俊啊!张伯伯,怎么,你不认识我啦?”

“王俊?”张有财打量着王俊,努力地思索,“王俊?……阿俊……贤侄,是你!你是君山的朋友王俊?”

“是我呀张伯伯,你这是怎么啦?”

“咳,贤侄啊。”张有财搂住王俊的双肩,呜呜地哭了起来。

王俊赶紧帮他擦干眼泪:“张伯伯,咱先不说了,赶紧先回家吧。”

一家人团聚,欢天喜地悲喜交加自不必说。却说那天张有财心急如焚去三清观求救,为节省时间便抄了小路,不料半路上被人敲了闷棍,身上带的银票被抢了个精光,幸好有个采药的老乡路过,把他救回山村的家里。老乡很厚道,给他受伤的头部包扎了绷带,还每天上山采草药为他疗伤。没想到的是,伤好了,人却失忆了。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了三十多天,终于在前天慢慢恢复了一点记忆。张有财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昆山找道长求救。冲虚子道长为他卜了一卦,卦言:原罪已逝,怨咒遂解。张有财欢天喜地,急急忙忙回家报平安,没想到回到县城,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的家门了,幸亏遇到了王俊,这才能够一家人团聚。

压在心头将近两个月的阴霾一下子散去,生活又恢复了正常,但王俊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,教室里原先打打闹闹快快乐乐的"昆山三公子",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。看到教室里那两个空荡荡的座位,王俊的心里五味杂陈。

王俊的身体出现了问题。没有任何先兆,他的身体会突然发冷。那是一种来自身体内部的寒冷,每次发作,王俊都好像掉进了三九天的冰窟里面,仿佛自己的头发眉毛都结成了冰凌。他蜷缩着,浑身发抖。每当这个时候,他都会出现幻觉,他感觉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,都是一个个温暖的火炉,他好想扑上去抱住他们,但理智告诉他,那是幻觉,是像深洞里一样的幻觉。他用自己坚强的意志力,强迫自己一动不动,直到冷意慢慢地消失。

转眼到了仲秋节。王俊美美地吃了一顿仲秋团圆晚餐,又陪着父母赏了一会月色,便回到房间温习起了功课。突然身上一阵发冷,王俊知道这是老毛病又要犯了,赶紧脱衣上床,盖上两床被子。待到寒意慢慢消失,王俊也不知不觉睡着了。

半夜时分,王俊被一阵阵“叽叽”的私语声惊醒。这声音沙哑着,窃笑着,在房间里四处飘游。王俊披衣起来,凝神细听,最终确定声音的源头,是来自书桌上的一面镜子。王俊慢慢地靠近镜子,突然吓了一跳:镜子里面有一个狰狞的怪脸,正眨着眼睛瞅着自己。王俊大吃一惊,下意识退了一步,镜子里的怪脸也跟着向后退去。王俊以为又是幻觉,揉了揉眼睛再往镜子看去,镜子里的怪脸,还是在那里冷森森地盯着自己。这张怪脸上,两个眼睛全是黑色的眼球,脸上的血管,像黑色分叉的细树枝一样凸了出来,参差交错,密密麻麻布满整个面颊。王俊惊讶地瞪大眼睛,怪脸也学着他的样子瞪大眼睛。王俊忽然意识到:******这不会是我自己的脸吧?他故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,果然镜子里的怪脸也摸了摸鼻子。王俊目瞪口呆。不会的,一定是幻觉,他想。为了证实这是个幻觉,王俊狠狠地一拳朝墙上打了过去,剧烈的疼痛让他彻底崩溃了。一定是镜子在作怪!王俊还不死心,冲进洗手间打开电灯,却看到亮晶晶的墙镜上,一张狰狞的怪脸正惊讶地盯着自己。王俊从镜子里看到,自己脖子、手臂上的血管也都变成了黑色。王俊心如死灰,颓然跌坐在地上。他恍然想起:今天不正是冲虚子所说的自己的死期吗?

王俊不知道这一宿自己是怎么度过的,早晨的敲门声让他清醒过来。敲门的是梦儿。梦儿看到王俊这个样子,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:“王俊哥,没想到你也变成这个模样了,昨天我哥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,今早醒来,我哥不见了。”

王俊心里一沉,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。王俊找了个围巾把脸蒙住,又找了一个墨镜带上,拉住梦儿的手:“梦儿,跟我走!”

小城的早晨宁静而安详,但王俊的心却一点也安详不起来,他和梦儿已经找遍了县城的每条街道,却始终不见张君山的踪影。正在两人精疲力尽的时候,迎面跑来了一个鸿运酒楼的伙计:“大小姐,俊少爷,可找到你俩了,出大事了,你俩赶紧跟我回家吧!”

张君山死了!竟然死在厨房后面一鼎烧着沸水的大锅里!这里是厨师秃撸鸡鸭的地方,这地方臭味熏天,平时少有人来。厨师大清早把一大锅水烧开之后,便到厨房里宰鸡去了,不想回来以后,却发现张君山躺在锅里,人已经被水煮熟了!

张君山死了,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会死在沸腾的锅里。但王俊知道缘由,张君山的死因,王俊感同身受。王俊相信,如果自己冷病发作,也一定会把这一锅沸水当成温暖的澡堂,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力,自己也难保不会跳入这沸水之中。

张君山死了!死得如此惨不忍睹!张君山的身体,被沸水煮得通红,身体上的血管,和王俊一样变成了黑色。老吴站在尸体旁边,捶胸顿足,痛哭流涕。张有财在一旁歪着脑袋瞅着天空,紧锁眉头好像在苦苦思索着。梦儿看到哥哥的尸体,当场昏死过去。

王俊的心像被揪着一样疼痛。他想哭,想大声叫喊,想把君山唤醒。但他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。他想起君山那个胖胖的堆满坏笑的脸蛋,想起君山那个扭捏作态的淘气模样,止不住泪如雨下。

但王俊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悲伤。张有财经受不住这么强烈的打击,已经完全失忆了。梦儿昏迷不醒,老吴又不知去了哪里,家里大小事务全都压在了王俊一个人的肩上。王俊和伙计们安葬了好友,又请来医生为张有财和梦儿治疗,不知不觉一个礼拜过去了。

给梦儿掩好被子,王俊陷入了沉思。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王俊居然异常冷静。回忆起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,王俊发现了几个疑点:

第一,那天在三清观,原本热情的老道长为何那样冷淡?他说的“这山上畜牲还真不少”是不是含沙射影?

第二,三人并没有要求冲虚子道长施治,他为何要主动给三人治疗?再说,三人只不过受了点惊吓,用的着治疗吗?当初他在三人身上点了一下之后,三人都感觉身上有一丝凉气游走,自己和君山的冷病,会不会与此有关?

第三,那天三清观那个回声肯定不是自己的,那会是谁的?

第四,这深山里怎么会有一个单身女孩?这女孩为什么会认识杜峰,却又为何喊杜峰叫阿强?这女孩又为何会轻易依从杜峰?

几乎所有的疑点,都指向了三清观,王俊的心里明朗起来。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,他决定今晚夜探三清观。梦儿醒了。听了王俊的计划,梦儿坚持也要一起去,如果张君山真的是被人害死的,梦儿要亲自为哥哥报仇。王俊看得出,梦儿遇到惊吓的时候虽然喜欢大喊大叫,其实胆量还着实不小,这几天所有恐怖的事情她都经历了,张君山都吓成了那样,而她最多也就是哭两声而已。王俊明白她想为哥哥报仇的心思,决定今晚带她一起上山。

三更时分,王俊携着砍刀,带着梦儿,趁着月色,夜探昆山。昆山的夜晚并不安静,猫头鹰的叫声,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兽的叫声,让昆山陡然增添了一丝神秘和恐怖的气氛。还好今晚的月亮非常明亮,把昆山照得如同白昼,这让王俊俩人走山路省了不少力气。王俊拉着梦儿的手,贴着岩石快步前行,突然,一个巨鸟一样的东西无声无息地从俩人头顶掠过,王俊松开梦儿,蹲下身来,从背后抽出了砍刀,紧紧盯住头上。过了片刻,王俊见没有危险,便收起砍刀,伸手去牵梦儿的手,忽觉手感不对,回头看时,哪里还有梦儿的影子,手里牵着的,分明就是那天晚上酒楼窗外的女鬼!王俊大惊失色,迅速把砍刀抽了出来。那女鬼见到王俊的样子,竟然往后退了两步。王俊先是错愕,而后恍然大悟:奶奶的,自己这个鬼模样,竟然把鬼吓了一跳!王俊撩起砍刀,正准备和女鬼拼命,却听女鬼开口说话了,声音是男声:“要想救梦儿,来观音殿找我!”话音未落,人已飞掠远去。

七解密

观音殿里,摇曳的烛光下,一个身穿白色上衣的女孩,静静地躺在大殿的贡桌上。王俊走近一看,桌上躺着的,正是那天被杜峰推下悬崖的那个女孩。女孩的身旁,站着那个女鬼,还有一脸焦急的梦儿。梦儿看来是被点了穴道,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嘴巴张了张,却说不出话来。

女鬼把脸上的面具取下,露出一副俊逸的面孔。不出王俊所料,此人正是冲虚子。冲虚子顺手在梦儿身上点了一下,梦儿哭着扑进王俊的怀里。

“你就是不来,我也会去找你的。既然能找来,就说明你什么都猜到了。”冲虚子拿起面具,对王俊说道,“这个面具,是仿着我妹妹的模样做的,本来是我为她准备的二十岁生日礼物,哎……不想……”冲虚子脸露哀色,朝躺在贡桌上的女孩看了一眼,叹了口气,“其实这个面具根本不可怕,是因为你们心里有鬼才觉得害怕。我带着这个面具,是不想让人认出我来,没想到还是被你识破了,我知道你有一肚子问题要问,你且坐下,我把一切都告诉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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