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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八(1 / 2)

尸变

鄞县汤阿达在京,其兄来而不礼。或问之故,曰廿年前曾与兄守一邻女之尸,兄下楼取茶,阿达慕尸之美,有邪心。看之良久,尸忽立起,绕室逐之。阿达至门想走,而门已外扣,盖其兄上楼时见尸相逐,故畏之而扣门也。阿达跳窗走,尸不能跳。阿达晕死瓦上,尸亦僵立不动。次早,家人上楼视之,尸犹僵立,乃取米筛降尸而殓之。隔三日,阿达从市归,白日见此女詈其不良。阿达入城,再入京,至今不敢归。

鬼买行头

杭州线店施三聘,死后无子,妻以其家资转嫁某。三聘到冥府告状,冥王不准。施商之判官书役云:“妇人转嫁,不取夫财,则我辈无可办也。你妻取财而嫁,则你有钱与我辈;我辈拿你妻来,虽老爷得知,亦无大罪。但你须携银子来买阴司行头,才好去吓后夫,并可以取汝妻之魂。”施如其言,渡江到本家借取冥资四百作使用。后夫家闻爆竹放则鬼叫,见溺死者、缢死者,皆行头所为。

闹十月以后,有新死木匠鬼来,胥役云:“此人力能取汝妻之魂。”匠果斲其牀,截其足,妻果叫三日而卒。后夫取用之资,医药棺椁祈祷之费,适如其带来之数。

韩六三事

钱铺叶姓,十九岁,病廿余日,忽起跪数日,自言曰:“我山阴活无常韩六也,今为冥役,生前与汝叔好。汝寿未尽,以幼时背后骂小寡母受冥谴。然尚可挽回,须尔叔一行,可俟我本官后日出外拜客时,至岳庙前东首第一位判神前焚镪虔叩,当为尔嘱托内幕挽回。但入庙不可声张何事,只多焚楮锭可也。”翌日,韩复至曰:“尔叔可集客作保状,立时焚之,我当赍去,为尔关说。尔叔明日午时来,毋俟我主归焉。”

至期,叶叔往庙拜祷,韩已先至家通信,令时起跪曰:“状已入,大费周章,内幕已批定矣,但需费八百,尔叔自有知验,试问『麻雀何自来乎?』”叶叔归,果云拜时有雀拂帽过,甚奇。叶病遂愈。

清凉桥卖炙糕妈妈之子某为县役。庚戌夏,携所服青衣归,有同役徐失其青衣,见某,问其衣是否。某忿其诬己窃也,骂之。翌日,同其母所谓炙糕妈妈者诣府城隍庙,置香炉而诅之,且骂神不灵。时有他役叶、李、孙三人,见而劝止之,事已寝矣。九月间,有同役程姓者死。

辛亥年正月十四夕,某看灯归,忽仆。及晓,面青,云被冥官掌责。历述:“被逮至冥时,冥王判断程姓为窃衣,已夺算,今补枷矣。徐某偶一问及,原无罪。叶、李、孙三人以非己事肯踊跃争先,排难解纷,戒人勿渎神明,各增口福三年。某以微嫌亵渎神祇,既掌责,仍发阳官责四十板。”又云皆是韩六与他料理释回。及开篆后,某果以公事官责如数。叶老矣,李、孙中年人,今皆无恙。

戴七,亦山阴役,好嫖赌,辄月余不归。其妻某氏,托其邻王三寄口信,云要钱米度日。王三寻见戴七狎邪,则戏云:“尔在此贪花,尔妇有信:尔无钱寄归,尔妇亦要养汉矣!”戴七信以为真,曰:“伊妇人,乃与王三作此言,伊必有故。”

是夜二更归,急叩门,妇被衣起开门,怒其久出,故作色不语,而入室卧。戴以为有所私在室也,提灯遍烛之不得,坐而疑之。适有吴某者,亦同役,过其巷,偶磕烟灰于其壁者三声,其夫方疑,谓是必有所约而至也,开门逐之。吴怪之急走,戴逐里余及吴,各相视而散。戴归,谓妇与吴私,殴之,妇方妊月余,毙。是年冬,王三病死。

辛亥正月初旬,吴晚饭罢口噤,遂绝,昏昏睡去,诘朝起则曰:“我当往谢韩六,我当往告戴七。”盖噤时见两冥差,其一为韩六也,摄至冥司,见主者暖帽如显官服,谳“王某以口舌戏嘲酿人命,寿既尽,当杖四十,枷三年,另案再结。吴以非法饮食之灰,不应夜深磕人门壁;戴既开门出,尤不应走;戴既逐里余相见,亦当说明其故以释疑。吴当夺算半纪,掌责百二十。戴游荡不归,以疑杀妻,当得绝嗣穷饿。检冥籍戴已有子七岁,命五鬼摄取其魂”,且云:“韩六读谳词与伊听,需费八百。”乃诣韩家焚楮谢。

戴闻之骇,挈子叩祷于神。第三日,子无病猝死。吴面上掌痕四阅月而青褪。

鬼买缺

山阴户书徐某病,见其故兄来曰:“吾已为尔买缺于冥府矣,死可仍为冥判书吏,无苦也。”既而有县役已死祝姓者,亦来谓之曰:“尔可不死,但以重资付我,我能为尔弥缝。”某许之。既去,其兄复来谓之曰:“曩祝姓盖欲谋买尔缺耳,且赚尔钱。尔寿数有定,求不死无益,徒自弃此缺耳。”徐某曰:“吾已许祝姓矣,奈何?”其兄曰:“冥司事如人间,此缺尚来年月,此时不过预定期约耳。祝姓尚可回复,未晚也。”徐曰:“然则何处觅祝而覆之?”其兄曰:“余能往。”

翌日,则其兄与祝同来,聚而议之,祝果为买缺谋也,与徐之兄争先。复有故鬼某某者同至,为之平其争议,令五年后此缺出让徐某先补,候徐某五年吏满,再令祝顶补,祝允诺,既而祝又来曰:“吾不及待也,当改图他缺去。”徐某病亦渐瘳。

此乾隆辛亥年事,今徐某无恙。此事山阴书吏皆能言之,甚确实也。

温将军

俗祀温将军,道家谓之天篷神,释流谓之药叉神,威灵颇验。

丙戌秋初,山阴安昌里娄象甫由山西巡检假归,偶出访友,与途遇立语,忽见其故兄敬甫至,拉至路隅密嘱曰:“我家修宗祠事发矣!卖地者之祖先鬼有姓周者甚强,初控土地城隍各神,我已为诉雪矣。今温将军奉上帝命,往乍浦办海劫一案,亲来海上,周叩马投词,将军已准,遣副使神至宗祠,会同城隍土地神勘地讯供。修祠本我兄弟董事,徙墓事则尔实掌之,尔当与质讯。尔可速归沐浴更衣,择一室卧,听传问,嘱家人无哗,尤戒哭声,哭则魂散不可复归也。此事尔无恐,谅城隍土地亦当调护,必不肯翻案也。我为尔冥助,可多焚冥镪,及抄周姓卖地契焚之。”象甫在路隅切切私语,并无人与对,其友怪之。

象甫语毕,径归沐浴更衣,入书室扃卧。其家人从窗外聚视,静以听之。更余作声,皆质供语也,且命家人多办茶具献客,至百余盏尚嫌不足,五更客去。

象甫晨自启扃出,说所讯事,则买地建祠时,曾迁棺十余具。象甫给资与佣,而佣忽略,遗周姓祖一骨。既迁后,始视地得骨,惧主人责,潜弃骨于河。周因冥控不休,且招诸迁椁鬼同诣温神控告。神命城隍查骨下落,则在水中宛然也。神谓“周子孙受钱,愿卖地迁棺,娄复给有工钱,以建宗祠,且有簿券,原无罪过。周裔寥落,其子孙卖祖墓,原本不合,但已贫穷,无容再议。王佣受值而移骨,潜掷水中,咎实难道,伊禄已尽,付厉部摄之”。周哭而去。

周本同邑人,生前有军功,娄不肯言其名。是年乍浦潮灾,漂溺数千人。温将军之奉使,其言验矣。娄朴厚人,今年八十有三矣,尚健行不携杖。

鬼请吸烟

谈竹苍,名震,德清人。乾隆乙巳夏,寓苏觅馆,偶染伤寒,发热数日,甚形委顿。昏瞀中梦有青衣人手持一卷至前曰:“唤汝去。”谈曰:“何人唤我?”曰:“阎王唤汝。”谈闻言心悸,不肯同往。青衣人遂将手卷打开,中系黑纸白字,如今之法帖状,谈不觉随行。

至一处,见有官坐案上,旁立书吏一人,似论公事互相争执者。谈至案前,吏曰:“汝是谈师爷么?”曰:“然。”曰:“所言者即系汝事。”谈心惧,回身走避。复至一处,见一月洞门,远望门内堂屋甚轩敞,排列几案十余张,俱有冠带人上坐,若会审案件者。中坐一官金面,形状可怕。谈不敢进。青衣人从背后推之。

已至案前。金面官问曰:“有严姓在我衙门告尔。”谈曰:“告我何事?”曰:“告尔奸夫淫妇。”谈曰:“并无此事。”金面官即令鬼卒将犯证带来,遂有囚车十余辆推至阶下,先唤男犯一名,见谈曰:“不是此人。”后有女犯遥认曰:“人虽不是,面貌倒有些像。”金面官又问谈曰:“汝认得仓米巷佛婆么?”谈曰:“并不认识。”金面官即令青衣人送回阳世,车中女犯尚招手谓谈曰:“何不到我处吃茶去?”谈不应而出。

至途中,青衣人于袜桶中取出烟管一根,长仅五寸,请谈吃烟。谈心知是鬼,不肯取吃。梦醒后,汗透重衾,其疾遂愈。

李生遇狐

歙有李生圣修,美丰仪,十四岁,读书二十里外岩镇别院。一夜漏二下,生睡觉,忽睹丽人坐榻上,相视嫣然,年可十五六。生心动,手挑之,亦不拒,遂就燕好。每宵飘然自至,常教生作诗填词,并为改削。间与论时文,则愀然不乐,云:“此事无关学问,且君科名无分,何必耐此辛苦?”由是两相酬唱,颇不岑寂。数年迄无知者。

会有杨生者,生中表戚也,亦就院中下帷,与生斋仅隔一壁,常怪生既昏即闭户。一夜月下,杨生潜于壁隙窥之,见生方拥丽者坐,急敲扉入,遍烛寂然。问之始讳,次夜复窥如前状,并闻笑语之声,心知为狐,遂奔告生父。促生返,而狐随至其家,他人莫睹,惟生见之,举家虑为生害。

一日,生嫂诣生室大言责曰:“妖狐岂无羞耻!强欲夺人婿。况吾家小叔幼已订婚某室,他日入门,谁为嫡庶?”是夜,狐泣谓生曰:“嫂氏见责,其言甚正,不容不去,今永别矣。”生为泣下,留之不可,两相唏嘘于枕畔。闻鸡唱,遂下榻而没。

李生工词律,善拳棒,皆狐所教也。闻狐所赠诗词极清丽,惜传者未记。此新安洪介亭所说,李亦自言不讳。

仙童行雨

粤东亢旱,制军孙公祷雨无验。时值按临潮郡,途次见民众千余聚集前山坡上。遣人询之,云:“看仙童。”先是潮之村民孙姓子,年十二,与村中群竖牧犊,嬉于山坡,一儿戏以拳击孙氏子。方击去,忽孙子两脚已离地数尺。又一儿以石击之,愈击愈高,皆不能着体。于是群儿奔说,哄动乡邻,十数里外者俱来哗睹。其父母泣涕仰唤,童但俯笑不言。

制军闻是,异,与司道群官徒步往观。仰视一童子背挂青笠,牛鞭插于腰际,立空中。制军方以天旱为忧,便祝曰:“尔果仙乎?能三日致雨以救禾稼,当祠祀尔。”童笑而颔之。顷之,浮云一朵,迷失莫睹。制军亦登舆行。

俄大雨滂沱,数日风,粤境迭报:得雨遍满沟泽。制军于是命塑其像,遣画师赴其家,使忆而图之。童父母盖愚农也,苦难形容其状,虽易屡幅莫似。方无计间,忽童自空而下,笑曰:“特来为绘吾面目。”遂图而成之。父母将挽留之,倏失所在,遂塑其像于五羊城内三玄宫,题曰“羽仙孙真人”,香火甚盛。

此乾隆五十二年五月事。歙邑洪介亭游粤东,亲见迎孙童子像,因询其颠末,恐有缺疑,他日当谒补山相公证之。

金能退鬼

乾隆己酉年,常熟县为敬公。民人某于二更时还家,忽见穿红裤黑靴者持火把当街立,自腰以上下见,某避入亲戚家中,物即追之而至,因取铜盆击之,化而为五,大恐,闭门入。

后汛兵巡船,于船上见所坐人皆衣红裤黑靴,知其为妖也。击之以枪,每人皆化五,少顷,河中尽然矣。晚间突入民家,满城不安。敬公差人请顾公讳德懋者来,叩其所以,顾曰:“试以鼓击之。”怪愈甚。及命以锣击之,怪遂退,因曰:“此阴兵象也,兵以鼓进,以金退。”传合县击锣,三日始安。

秀结宜男

杭州富家子金挺之,美少年也,慕某女不得,因有妖冒作此女来魅。夜必搂抱甚紧,金即下泄如注,几成瘵疾,避之他舍。妖至,觅之不得,即在空楼上束棕荐为人,瓦钵作头,插山花,披红锦衣,以恐其家人,并时作喃喃絮语声。

一日,携一斗大馒头来,上写“秀结宜男”四字,书法秀媚,其家延顾安伯、万近蓬往视之。万云:“此蛇妖也,修炼千余年,我已受菩萨戒,不忍杀,但可驱之去。”顾乃为画先天八卦图镇贴,万但书“楞严咒心”四字治之。妖始泣语小婢云:“我本扬州人,为访妹而来,因鼓楼被毁,妹不可见,偶见金郎貌美,钟情于此。今蒙见逐,自限期去,但从此见金郎不得。求郎所悦之歌童为我唱《阳关》一曲足矣。”其家至期,果以鼓吹清歌送之,乃以线绣瓶袋一枚、白镪六钱赏歌童而去。此壬子二月间事也。

黑眚畏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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