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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四(2 / 2)

衢州學霸

衢州學霸王杞者,久佔出納之計,半為己資,橫行積久。會先叔祖平齋府君來教授時,稍防閑之,杞積忿,遂欲誣于憲司。是夜,忽見子路叱之曰:“孔君聖人子孫,仁人也。汝敢加害耶?”鞭擊其背,即患疽發,七月而死。金陵李懋子才嘗作傳記其事。

太平路學

太平路學一儒人甚貧,或告之曰:“可拜先聖七七四十九夜即得金。”儒甚癡愚,果如其言往拜之。或者又偽造錫錠,潛置殿側,儒見甚喜。或者窺伺其所得,即求分惠,儒者辭以同貨。或者竟強持去,乃笑曰:“我特戲爾耳。”儒訴于學官云:“或者奪我白金。”且告所得本末如此。官詰之曰:“或者不可以假金誑儒,欲免罪,當償真金。”儒者得金,遂奉父母、育妻子。人咸謂儒者貧而誠,所以得金。聖人不能以金與人,故假手于或者,是亦可異可笑之事也。從父諸暨君嘗言及此,蓋目擊其事云。

克誠竊食

義興蹇克誠久竊食于學宮,未免點黨行蠹。一日,因事逮及,拘于常州,久不能脫,忿而自刳穵出外腎,血流滿牀席,自是召保放歸。此亦作惡之報,或有作惡未之聞者也。蹇之祖,宋末蜀人。溧陽楊浚久佔學官出納之計,凡飲食居止皆是學中資也。子能聰明讀書,一夕而死。餘子雖在,作惡無行,可見報應也如此。深甫晚年貧困,鬱鬱而卒。嘗聞前輩言,學糧不可妄食,必有報應。若果賢而貧無所依,則食于學,此分內事耳。苟無行,強受學糧,必貽神人之怒。且無故而食農夫汗血之勞,豈無報應!吾見如此者亦多矣。至如無功而食官之祿亦然,不及其身,則在子孫,事之必然也。

種蘭之法

種蘭之法,古語云:“喜晴而惡日,喜幽而惡僻,喜叢而惡密,喜明而惡濕。”蓋欲乾不欲晒烈日,欲隱不欲處穢處,欲長苗至繁則敗,欲潤不欲多灌水。當以碎瓦屑火煆過伏濕處,出氣後却細和土置于蘭之着根,可離水而常暖也。又以燖煮鷄鵝毛湯積芽而灌之,灌必徐徐使潤,不宜太濕,太濕則根腐矣。抽芽謂之發箭,至發箭時,當以隔宿冷茶水灌之,能發其芳也。懼其瘠,則稍加以糞土。糞土之法,用山中黃土槌細糞沃之,晒乾待其無穢氣後,漸加于盆面,遇灌水則肥自上而入,不至傷也。又云:“有竹方培蘭。”即喜晴惡日、喜幽惡僻之意。常置疎竹林中,縱遇晴亦無烈日,遇雨不致太浸,蓋以此也。蘭本出廣地者為上,葉短而柔,廣而澤,根如大香附狀最香,閩次之。慶元之昌國州,近見一種亦好,土人名曰鐵幹蓀,出小沙寺山上,可與閩本伯仲者也。春開曰蕙,夏開曰芷,秋蘭冬開曰蓀,皆一幹而數花。凡今之諸山所產,葉狹而勁,一花或眾花者,幽草也,非真蘭也。廣、閩、昌國者,或有一幹一花,多在春開亦好,但香淺耳。象山縣山中及鄞縣育王山中亦出一種。象山與昌國同。

邵永年

義興縣邵億永年,一字惟賢,宋熙寧三魁之後也,世稱紅樓邵家。乃祖于嘉定間抄寫《雜記》一帙,中載一詩如讖語,云:“壬辰癸巳這一番,人人災死盡無棺。狗拖屍者心猶顫,鴉啄烏睛血未乾。半畝田埋千百塚,一家人哭兩三般。說與江南卿與相,任他石佛也心酸。”當時見此皆不為意,及至正壬辰、癸巳之間,兵事大亂,絕與此詩相騐,猶觸景而作者。溧陽潘毅士宏,幼年在廣德山中亦見此詩,正不知何人所作,是宋之何年時也,却與今日壬辰、癸巳符合,豈偶然哉!

平江築城

平江始築城時,某處城數丈,築而陷者三。于是深掘其地,偶得一石,方廣三尺,刻云“三十六,十八子,寅卯年,至辰巳,合修張掖同音例。國不祥,不在常,不在洋,必須欵欵細思量。耳卜水,莫愁米,浮屠倒地莫扶起。修古岸,重開河,軍民拍手笑呵阿。日出屋東頭,鯉魚山上游。星從月裏過,會在午年頭。”末行云“唐癸丑三月三日立”。時至正辛卯秋冬之間,民相傳誦,竟不曉其讖。至丙申春城陷,張九四據之,明年秋納欵,始有人云:“張起謀時止十八人,若火、周、李、嚴等也。”又測“鯉魚山上游”者,高郵也。“星從月裏過”者,橫舟也。“三十六”者,四九三十六也。皆未盡詳明其意,亦未知應在何事也。“開河”之說,却是賈魯平章為之,天下遂亂。“浮屠倒地”者,自亂後寺觀皆廢,僧徒遁去,以置軍寨。此二事頗相應。常記杜清碧先生在杭城,時至正癸未歲,忽言天下不久當築城,築城後自此多事,南人多得大官,但恐得官時五更鷄叫天將明,無多時光也,自後皆騐。杜公,臨江人,寓武夷,善陰陽術數之學,長于天文地理,但心術未正,弄黃白左道,識者鄙之;尤好博古,能篆隸,予嘗從其問地理法。又杭城國初嘗有術者言:“此地當變荊棘,在八十年後。”今果如其術者云。

大興士木

大興土木之工,必主不祥。蓋土神好靜,或動作則必不安,輕則工者僕役見咎,重則禍災及主人。吾嘗見長官好興土木修廟宇者,皆不得美任,雖未究其事理,亦勞民動眾,俾土神不安之所致也。人家承祖父舊居最好,不得已則修營無妨,然亦看《授時曆》,前所定諸神煞方外處,合宜避之,此不可不信也。雖云東家之西即西家之東,然亦不可執而忽之,當詳審耳。

錢唐張炎

錢唐張炎,字叔夏,自號玉田,長于詞曲,嘗賦《孤鴈》詞,有云:“寫不成行,書難成字,只寄得相思一點。”人皆稱之曰張孤鴈。有《山中白雲集》,首論作詞之法,備述其要旨。

茅山水澗

茅山冷水澗,雨過,泉流大急,則流出一等白石,土人收而斲成器用,或杯、或帶、或笠珠、或刀靶,瑩然如玉,惟欠溫潤耳。間亦有潤而如玉者,必碔砆之異種也,頗難得。蓋堅而難琢,不多出故也。

蒼蠅變黑

諺云:“蒼蠅變黑白。”蓋蠅糞污物,遇白則黑,遇黑則白。世以喻夫君子小人相反也。

海濱蚶田

海濱有蚶田,乃人為之。以海底取蚶種置于田,候潮長。育蚶之患,有班螺,能以尾磨蚶成竅而食其肉。潮退,種蚶者往視,擇而剔之。

浙西水旱

四月十六日,浙西卜水旱,云:“月出早則旱,遲則潦。”嘗記父老云:“己巳年,日方沒未久,而月已高,其年大旱。”又卜,是日宜陰,不宜大晴,亦不宜大雨。浙東占四月八日晴及眾風,或南與北風亦好,宜二麥;若雨及西風,則損二麥。每歲六月一日、三日、六日,晴則旱,若雨則潦,陰則平。每歲朔,喜東風,惟十月朔,宜西風,則夏米平。

磨鏡透閨

磨鏡者以鐵片六七葉,參差啣撃之,行市則搖動,使其聲聞于內院,如雲響板之音,謂之透閨。

自稱和靖後

國初有人自稱林和靖七世孫,杭人戲贈詩曰:“和靖從來不娶妻,如何七代有孫兒?若非童種與鶴種,定是瓜皮搭李皮。”至今傳誦,以為笑具。蓋譏人妄托遙遙華胄也。

詩聯對句

又一生作詩喜聯對句,有云:“舍弟江南死,家兄塞北亡。”詢其所以,惟一身,實未嘗有兄弟也。時人續之曰:“只求詩對好,不怕兩重喪。”至今以為妄作詩求切對者之誚。

園丁棕絲

園丁以棕絲攀結花枝最為損物。往年嘗往杭城買蟠桃千葉紅白者數盆,花謝移植于地,枝幹長茂,高即五尺。忽大風,枝皆折。視之,有棕在骨,被拘束不能長,但長皮耳。遍觀拘縛處,莫不皆然。予即以小刀直割斷其棕絲,庶幾可以長大骨肉矣。至次年,則無吹折之病。此花木之受害,豈淺淺哉!蓋棕不腐斷,且桃枝膠多易長故也,他木亦然。于是初買即斷其棕,任其直幹橫斜,栽移于後,皆成大樹。予性不喜矯揉者,忽見園丁如此,即以理論之。

鄞人虛詐

鄞人多虛詐不實,皆江水長落不常,俗性亦由是習成。予自至鄞凡四載,若親戚隣識,未嘗見一言之可信,一人之可托者,最是無恥無義,得利于己則與人往還,不得則遽變絕交。明日得之又復往還,或假借不合意,又有絕交之情。此只是土人待他處客也,使客乞假于土人,終歲未之聞也。吾姪壻袁氏子,無情尤甚,若非世人類者,其妄誕譎詐,浙西未嘗見之,亦未嘗遇此等親戚也。細民多不務實,好飲啖酒肉,無一日不買魚腥酒食。吾鄉則不然,小民終歲或未嘗知魚肉味者,簡儉勤苦,又非鄞人所聞見也。鄞人寧飲啖而至于貧無衣食者有之,其不務實非類人俗則可知矣。所以湯伯溫薄其風俗,嘗云:“有男未娶寧近於半百,有女未嫁寧可為尼姑,必待承平歸浙西、江東然後為之,未為晚也。”伯溫平日多妄誕,此言最有所見,吾頗然之。

敬仁祭酒

許敬仁祭酒,魯齋子也,學行皆不逮于父,以門第自高。嘗忽傲人,每說及乃父奉旨之榮,口稱先人者不一。四明袁伯長亦以譏謔為習,常嘲敬仁,敬仁大薄之。伯長嘲之曰:“祭酒許敬仁,入門韃靼喚,出門傳聖旨,口口稱先人。”蓋敬仁頗尚朔氣,習國語,乘怒必先以阿刺、花刺等句叱人,人咸以為誚也。鄧文肅亦薄伯長,以謂有海濱滑稽之風耳。

乙酉取士

乙酉科取士不公,士人揭文以謗之云:“設科取士,深感聖朝之恩。倚公行私,無奈吏胥之弊。豈期江浙之大省,尀耐禹疇之小劉”云云。其間亦言開元王彌叟囑託之過者不一,雖是不得第者之言,亦因取士不公之誚也。後云一樣五千本印行。

四明厚齋

四明王厚齋尚書好博學,每以小冊納袖中入秘府,凡見書籍異聞則錄之,復藏袖中而出。晚年成《困學紀聞》,可謂遺訓後學者矣。國初袁伯長、孔明遠、史果齋,嘗登門請教者惟三人焉。明遠諱昭孫,時為慶元儒學教授;時伯長方十二年,不過隨眾習句讀已耳。

伯長九字

袁伯長家字號以九字為則,取相生之義:“水木土日人心示言金石絲竹。”蓋以“日”字至“竹”字也。

石蓮

石蓮數百年不腐,嘗見築黃花小莊基時,掘地數尺,得石蓮數枚,其堅如鐵,置淺水中則復生。考其地乃宋嘉泰辛酉所築,其初是蓮花水蕩也。所以道家服蓮肉,亦有所因者云。

金陵李恆

金陵李恆,字晉重,楊通微女兄之子、文舉之表弟也。進士出身,頗稱廉簡。然以家貧,常以五分取逋息,作文鬻錢,是以賤隸、庸人、富室等皆得易而求之。嘗為小吏凌立義之父作墓誌,時人亦以是薄之。尤善小篆,性執僻而強,鄰里鮮與交者。祖居溧陽,所以自稱中山李某也。

推人五行

前輩多言推人五行定休咎,今以受胎日時為準,但以所生時甲子合,得十月數某甲子是也。如甲子則推己丑,(甲與己合,子與丑合。)乙丑則庚子之類(乙與庚合,子與丑合。)也。又云唐宮中如此。未詳。

無土不成人

諺云:“無土不成人。”蓋謂有田可耕,誠務本也。所以術者推人五行,亦以無土為忌。先人嘗戲言“田”字云:“昔為富字尾,今為累字頭。”此確論也。人生居鄉里,處田園之樂,可謂足矣。既欲多買田,買田多賦役,由是而日繁挂籍于戶役,則小人皂隸之輩,皆得易而侮之,可謂累矣。有志者但守舊田廬,足供衣食。使富于田,亦必擇其中下等者鬻于他姓,嘗食勤力取儉,可謂福矣。

字讖

字讖容或可騐,雖曰偶然,亦自可笑。先人嘗言:“桑哥拜相,術者測其止有四十八月之位。更作相哥,術者又曰,也只是四十八月。”既而果然。又溧陽南門開解庫,始議名“胤定”二字,計十七畫,疑其騐數止十七年。更作“曲阜”,亦是十七畫[17。豈偶然耶?自壬子歲開張,頗覺稱意,至戊辰以後,漸漸不資長,雖不虧廢,隨得隨消,終不及前矣。又允定大圩是趙丞相信庵以水泊之所築堤,遂為良產三十餘年。而國朝兵至,趙不能有,轉鬻于呂平章。呂至三十餘年,子弟不肖,廢其業,始為吾家所有,主四十餘年,今為盜所陷。一佃幹蔣士龍者偶言及此,未必無定數存乎其間。以此推之,何必枉圖也哉!吾嘗論此家猶國也,周之八百年,仁厚以延之也;秦止于二世,暴虐以促之也。治家者戒之。(相哥事載郭宵鳳雲翼《江湖記聞》前集第六卷《藝術門》。)

天賜歸晹

河南歸晹常為翰林學士,性廉介,多有陰德。在鄉里,因治圃亭鋤地,見白金錠滿窖,錠皆鑄成字,云“天賜歸晹”。晹笑而掩之曰:“焉有是理?吾何德而可受此哉!”竟不復顧,當時廝役咸知之。後遇范並諸叛,舉家逃避他所,事定始歸,及見圃亭側若經發掘者,視之惟失十二錠,復笑而掩之。後因宦遊過荊陽湖,舟中聞梢人喧鬨,晹問故,梢人云:“一竹箱隨舟尾而行,欲撈之,重不能起。”晹曰:“不可。湖海中多盜劫人物,以首級填其空箱往往有之,切勿撈也。”梢人因以篙推之使走。越三日,至某處城下,其箱泝流亦至,浮于舟之前,梢人得之,乃白金錠也。與其廝役同見,亦分二錠,上皆有“天賜歸晹”四字。梢人或曰:“舟中官人姓歸,恐當受此物乎?”廝役遂走報晹曰:“箱中之物皆白金錠也,錠上皆有爺爺名字。某當分得其二,總計十有二錠。”晹聞之,皆叱其還于梢人,勿有其分。晹因感嘆久之。為驛吏所知,言于某處官司,遂捕梢人者歸之晹,晹力辭不受。後聞于朝,奉旨別以公帑之金隨其數而賜之云。(晹字彥溫。)

蕭□講學

蕭□先生名□,字維斗,講學一本于朱子。嘗閒居,夜夢一大鳥飛集于屋上,晨起戒僕廝:“凡有客至,當報我。”及將暮,無人。先生步出門外,遙望一人頎然而癯,昂藏如瘦鶴,荷一高肩擔,至門則弛擔,通謁刺姓名曰孛述魯翀。先生一見即喜,意謂夢中所騐也。遂進而語,甚聰敏。問:“嘗讀小學書不?”曰:“未也。”時已年二十餘矣。先生曰:“我以朱子教人之法而授諸生,必先由小學始,子雖讀他書多,願相從者必當如是。”翀曰:“百里相從,惟先生言是聽。”自講學三年,皆經學務本之道。有司聞其學行,又出于蕭公之門,遂薦為南陽縣儒學教諭,廉介剛毅,為時所稱,御史臺即就教諭選用,拜監察御史。時與同官劾某官不法,直達于文宗御覽,因問:“兩御史何一人無散官?”近臣曰:“無前資也。”文宗曰:“既無前資,何為御史?”近臣曰:“有御史之才,剛正不畏強禦,選用人才,難拘此也。”帝乃以御填寫將仕佐郎于其銜上,時人以為榮且稱也。既又劾元復初先生,先生文章固為一代之宗,而貪污泛交,為清德之累。翀嘗師問之,即劾而又見復初先生。先生曰:“何劾我而又來見我乎?”翀曰:“劾者,御史之職也;見者,師生之禮也。且先生以不美之名非止于此,某恐先生日墮于掃地,故以輕者言之,使先生退而修晚節也。”復初時為參知政事矣。翀後為祭酒,國子監書冊無不遍閱。凡某句在某冊第幾行,無不博記,諸生皆嘆服之。官禮部時,却胡僧帝師之禮,時人以為難。一日,侍文宗言事,俄而虞伯生學士至,帝引伯生入便殿,翀不得入,久立階上,聞伯生稱道帝曰:“陛下堯、舜之君,神明之主。”翀在外厲聲曰:“這個江西蠻子阿附聖君,未嘗聞以二帝三王之道規諫也,論法當以罪之。”文宗笑曰:“子翬醉也,可退,明日來奏事。”帝雖愛其忠直,又恐中傷于伯生也。文宗愛伯生如手足,然是時伯生竦懼,月餘不敢見子翬也。其嚴恪剛正如此。

維揚憲吏

維揚舊憲吏嘗言:“淮東憲司官某某,曾作書寄一某官,向使者拜以授書,使者拜而受之。使往彼見某官,亦拜而捧書。蓋拜而授之者,如見某人,必面其所居之方以望之也。使拜而奉者,代司官拜也。此必于其稍尊者及平交者也。”嘗見北方官長稱,朋友親戚壽日,或遠不能親往,則先寄使者或托親友轉寄,必拜而授手帕一方,或紵絲一端,使及親友,亦拜而受之。到其所,則代某人拜獻壽者,此禮亦好,南方反不及也。本朝凡遇生辰及歲旦冬至朝,咸以手帕奉賀,更相交易云,一絲當一歲。祝其長年也。蒙古之地則以皮條相賀,然大者遇小者則不回易。回易之禮,出于平交也。

江南富戶

至正乙酉間,江南富戶多納粟補官,倍于往歲,由是楊希茂父子、周信臣、蔣文秀、呂養誥等,一時炫耀于鄉里。未幾,信臣以他贓罪黜,文秀以倨傲被訐,希茂父子自劾免罪,養誥以他事見拘。時荊溪士人張載之,作詩嘲之曰:“納粟求官作貴翁,誰知世事轉頭空。一朝金瀨周巡檢,三日維揚蔣相公。希茂知幾先首罪,長源陪課不言功。何如林下山間者,紅葉黃花酒一鐘。”長源者,荊溪王德翁子,富而無才識,本故家子弟,足可求入仕之門而不思,反欲速貴,先于希茂等十年前納粟為本州稅使,陪課錢十年,欲退不可,故詩中及之。先是,三寶奴作相日,富戶雜流皆可入官,有至貴受宣命秩高品者,時人嘲詩有“茶鹽酒醋都提舉,僧道醫工總相公”之句。至乙未、丙申間,國家無才識之人當朝,而行納粟之詔,許以二萬石者正五品,于附近州縣常選內委付,則詩人亦不暇嘲諷,而天下事可知矣。三十年前承平之日,或有富輸十萬斛,焉得縣佐之職哉?縱使有才德之士,鄉薦于州縣,州縣上于郡,郡上于行省,已有疑難吏詰之淹滯,或達于部猶不肯商量。何前日之太艱,今日之太濫也?噫,可痛也哉!直至流于濫授宣勅于工隸倡賤之人,猶不知其所以貴者,是亦深可痛恨也哉!

溧陽富民

溧陽富民羅貴一婢之子羅中者,幼嘗從學,頗習儒雅;然妄誕不實,為鄉中之誚。先是,館客廬陵婁奎謂其兄汝楫云:“何苦效欺誑,以累辱前人乎?”遂痛哭流涕于汝楫父子之墓,云邦人痛責羅中有罪。

文益棄母

溧陽王文益,字仲謙,醫人子也,習為儒名而無儒行。以妻貌陋,遂棄母女而之他,通奸于提舉官王吉父之淫女,飄泊赴都。嘗有達官薦文益于江浙行省注蘭溪州學正,文益鄙之不受,入國子監九年無成。母思文益而病卒,文益不即奔喪。寓公偰世南在都,責文益曰:“汝母死逾年,吾家人附信已至四閱月矣,何不奔喪,以甘事于不孝乎?”文益不得已乃歸。僅一載,凡遊戲褻飲,無不從也。其兄適仲南戒之,文益怒不受戒,亦不與故妻及二女相見,賴仲南供養十年。至正甲申八月,文益不終制而去,亦不葬其母。其兄欲助其費,文益曰:“待吾得官歸,方可營葬,否則十年亦不可葬也。所助葬資,未若助吾行色。”其兄曰:“助子葬事當以二十錠,今助行色可半之。”文益遂行。又三年無成,仲南遂葬其母,事為繼母也。又五年,仲南為嫁其二女,其妻以憂死,亦葬于姑之側後。甲午年,文益始充淮南宣使陞掾史,從總兵官至江西,病死,終身無成,虛名而已。自甲申秋離鄉去至死,並不作訊字寄乃兄及親戚朋友。其不孝不義惡行,不可容于誅,徒以小職明善逢迎卿相耳,何足取哉!可為鄉里之戒。繼文益之惡者有一人:嚴瑄。

窑器不足珍

嘗議舊定器官窑等物皆不足為珍玩,蓋予真有所見也。在家時,表兄沈子成自餘干州歸,攜至舊御土窑器徑尺肉碟二個,云是三十年前所造者,其質與色絕類定器之中等者,博古者往往不能辨。乙未冬在杭州時,市哥哥洞窑器者一香鼎,質細雖新,其色瑩潤如舊造,識者猶疑之。會荊溪王德翁亦云:“近日哥哥窑絕類古官窑,不可不細辨也。”今在慶元見一尋常青器菜盆,質雖粗,其色亦如舊窑,不過街市所貨下等低物,使其質更加以細膩,兼以歲久,則亂真矣。予然後知定器官窑之不足為珍玩也。所可珍者,真是美玉為然。記此為後人玩物之戒。至正癸卯冬記。

鹹物害人

鹹物能害人。予避地四明久,知地卑濕,民多食鹹,其病患者多疝氣腎□,或墜下如斗者,或大如瓜者,蓋食鹽腥所致。嘗會張謙受都事云:“某長于浙西,素無疝疾,自至正戊戌夏來四明,因日食少鹽味,竟患疝,遂戒之,今不甚苦。”又會西域馬元德云:“近苦外腎□如瓜,服藥不效。蓋日食鹹故也。”又會崑山豪獲施五者云:“其家從役者數人,皆長自大都,今至四明五年間咸患腎□,亦日食鹹腥故也。”予舊有脈痔疾,無疝氣,自至四明,痔血倍于前時,忽患外腎偏墜,蓋鹹能走血墜腎故也。姪兒輩皆患疝,自至此地,隨俗日食鮝,且鮝價廉,可為度歲計,由是而致疾也。苦欲戒之為不能,時助滋味耳。

漳州香花

潭州有香花如爛瓜,臘瓣如蘭,其葉如栗,可愛玩,土人名之曰鷹瓜花,取其似也。

溧陽昏鴉

幼時嘗見溧陽東門昏鴉累萬,夜飛集張巷馬店之村,不幾年,日漸稀少,而此處人家衰之。後集法華庵,又轉集楊巷,未幾又去而之他所,則法華消廢,而楊亦衰矣。故儲德修有言:“寒鴉棲暖地。”嚮時臧村儲月心富時亦然,後去而月廢也。予自至元丁丑歲初至芳村,見其宅東西竹木鬱然,昏鴉亂集,啼聲徹夜。後三二年,鴉去木凋,直至衰落而後已也。諺云:“山朝不如水朝,水朝不如人朝,人朝不如鳥朝。”或亦有可信者哉。

減鐵為佩

近世尚減鐵為佩帶刀靶之飾,而餘干及錢唐、松江競市之,非美玩也。此乃女真遺製,惟刀靶及鞍轡或施之可也;若置之佩帶,既重且易生綉衣,非美玩之所刻,書此以為戒。重則勞吾體,綉則損吾服,何飾用之有哉!

靜物致壽

世間靜物致壽者固多,且以文房四寶論之,硯主靜,故能壽;主動,故不壽。惟人以是觀之,可知宜壽之道。

鍾山王氣

鍾山王氣,昔時在二十餘里之內,自丁亥以後,氣如紫烟,遠接淮西,亦異事也。揚州興廢不常,山水之勝又有時而興也。唐人有詩云:“天下三分明月夜,二分無賴是揚州。”洪容齋《記》云。女真之寇亂揚州,百里之間,虛無人烟。至隆興以後復盛,德祐末兵亂又廢。父老嘗云:自揚州至中原七百餘里無人烟,至元貞以後復盛。至正甲午以後,今如荒野,不知何時復興也?

吳鐸中丞

吳元人,名鐸,中丞,中山人,寓吳興,後卒於福建官舍,肯當平章長子也。平昔頗事飲食,云:“凡飲酒食肉遇晚膳,必用白湯泡飲,以盪滌腸胃油膩,不致作疾也。”又云:“丈夫居家,必有妻妾之嗜,晨膳必以羊、猪、鵝、鷄等味,或一或兼可也。凡魚腥不可食,食恐傷腎氣,氣非所宜。午後食魚則無傷矣。”

水向西流

凡城郭水向西流者,主居人多無義寡恩。又水不通江湖者,主不產清奇之物。金陵人多薄情,秦淮河西流也。京口人多不富且濁,水不通流也。湖州多竊盜,水散漫也。蓋山深處則民厚而實,水泛處則民薄而頑。風水之說,信不誣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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