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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五义理类(1 / 2)

晋史列女传未当

唐太宗英明之主而有惭德,故修《晋史》,虽出于臣下,夫岂不一过目哉?其《列女传》中,所收不过三十,而无中闺之礼者四人焉;余或识明才赡,不过一事一艺之美。虽陶侃、周顗之母,可称曰贤而已,谓之曰烈,可乎?王浑妻钟琰,已载之于后,实可耻之甚。王凝之妻谢道韫,每不乐夫,致谢安责以何恨之言;且闻叔与客谈不胜,则遣婢白之,欲为小郎解围;后虽为夫报仇被掳,又不闻其死节,诸岂妇人事耶?窦滔妻苏若兰,因夫取妾,妒忌特甚,夫怒弃之,则织锦回文以感动之;文虽奇妙,又岂女人之德耶?至于李玄盛之后尹氏,乃再醮之妇,亦取入列女,吾则不知何谓也。

丧天真

予友刘知县敬宗,一日敝衣草履独行,遇诸涂,予戏曰:“衣者身之章,毋乃亵乎?”刘曰:“子不知予当官时,有不可对妻言者,此岂谓之无耻耶。汝真林下之人而任天真也。”予不觉悚然,敬其言之诚,自以言之不及耳。后见《乖崖集》有诗寄陈抟曰:“世人大抵重官荣,见我西归夹路迎。应被华山高士笑,天真丧尽得浮名。”因忆张咏尚尔如此,益高刘言之不欺。呜呼!仕路丧天真,从来可知也,其不丧者几人哉!

兄弟异性

诺葛亮弟兄各仕一国,亮与瑾共族,而诞又远矣。况当鼎立之时,自足立业,非若文文山之弟文壁,既同胞而同仕于宋,壁一旦降元,曾不思兄何所为,而我立于其朝可乎?有讥之者曰:“江南见说好溪山,兄也难时弟也难;可惜梅花各心事,南枝向暖北枝寒。”以为诗史。予以此诗亦未得也。夫人视文山死节似难,而不知彼视之易耳;弟乃无耻,不知忠义而苟生,又何难哉?不知者以壁与文山乃再从,予见文山寄壁之诗曰:“亲丧君所尽,犹子是吾儿。”故后文升史系文山之子也。若张世杰,乃范阳人;张弘范,易州人,金将张柔之子也。但世态曾从柔戍《墨谈》以为弟兄,误矣。果如文山同胞,则兄难弟难之句,其于厓山之时庶几也。

赵松雪不知大头脑

赵松雪有“十高”之称,惜乎失身仕元,每每因画为诗人所讥。至于“往事已非那可说,且将忠直报皇元”,此元世祖命松雪作讽留梦炎者,今亦为人讥子昂,误矣。予但曰:此二句即唐太宗之评魏武,乃所以自状之说。昨观其《逸民古诗》三章,则好德之心未忘也。《谿上之诗》曰:“锦缆牙樯非昨梦,凤箫龙管是谁家?”其自伤感亦甚矣。先正有言:“人要知大头脑处。”悲夫!

顺帝始末

顺帝乃宋恭帝所生,元明宗取为养子。既立为帝,幽徙文宗之后,放杀文宗之子。自文后不立己子而立顺帝,则顺帝所为,可谓逆天不仁,罪不容诛矣。然而复宋之仇,绝元之统,冥移暗夺,世主沙漠,昌大赵脉,天报宋家,亦何厚耶?至于失国,君虽不明,史氏有言:“风宪为不捕之猫,将帅乃反噬之犬。”是亦天之所以阴使也。殂于应昌,荒猝以西江寺梁为棺,随为我国家岐阳王所袭,此则报于文宗之后也。自后妃以及金宝器物,无所不获,独太子爱猷识理达腊走脱,亦天之不绝宋也。我太祖以其知天命而谥之为顺,彼胡自谥为惠宗云。

羲之子昂

余尝观羲之《谏殷浩北伐书》,喜其事理通畅,深中当时之弊;劝其辑和朝廷,又见明识远略。又尝见赵子昂论至元钞法与说彻里论桑哥罪恶,亦深中事宜,而忠谋不浅。一则朝廷不能大用,留心翰墨;一则累于翰墨,而年老遂已。羲之岂可以清谈者目哉,子昂岂可以书画者例哉。是皆以其小而掩其大耳。故宋杞尝曰:“世独以善书称之,何待羲之之浅也;又以山阴书扇事为图,尤可笑也。”杨载称子昂曰:“知其书画者,不知其文章;知其文章者,不知经济之学。”讵不信夫!惜子昂第失其大节耳。

邪正天赋非至亲可移

夫人莫不欲其族属贵盛,又莫不欲族属之为天子也。宋王安石引用小人以作新法,而弟安国力非之;韩绛附会安石,制置三司条例以得宰相,而弟维力争之;曾布当元符、靖国之时,阴祸善类,而弟肇移书力劝之。此皆以弟谏兄,又何说耶?唐朱全忠既已灭唐,其兄全昱厉声曰:“朱三,汝本砀山一民,从黄巢为盗,天子用汝为四镇节度,富贵极矣,奈何一旦灭唐家三百年社稷,他日得无灭吾族乎?”司马昭初弑高贵乡公,其叔司马孚枕帝之尸,恸哭曰:“杀陛下者,臣之罪也。”武帝受禅,孚则不肯就道,执陈留王之手,欷歔流涕曰:“臣死之日,大魏之纯臣;临终遗命,亦自谓有魏贞士。”呜呼!前之数人,以弟谏兄,可谓邪正不类矣;后之朱全昱、司马孚,弟侄为帝,己为皇族,富贵人熟不愿者,反能仗义大言,引过自责,其视助恶不忠者何如?此性之所以天赋,非学问能使之然也,故虽骨肉不伦耳。

蛇报

世传方正学之祖葬时,其父夜梦老人告曰:“吾族久居于此,幸待迁而发土。”明日,掘土得蛇窟,而蛇不可数计,一时尽捶死焉。时正学之母有妊,见有黑气一道入座,其后正学先生之灭族,以为蛇托生而报之耳。又言先生之舌似蛇,尤可笑也。昨见《江湖记闻》云:吴玠帅蜀时,以杀金坪丛茂,恐奸寇匿中,将焚时,忽老妪携子辕门告曰:“闻制置将焚山,此军令也,不敢阻。但母子久居,愿少从容迁去,否则亦必灭尔族。”吴叱之,竟焚,明日岩下死大小蛇各一;然火焰时,中见黑气一阵从东南去。适制置子妇正产,产即曦也。予意方之传言,或即吴之事也,否则何其传之相似耶?或杀蛇事有,而黑气之说无也。且许旌阳为诛蟒而得仙,正学之父为杀蛇而得正学,是报之善也。况先生一死,令名千古,诛夷一节,反以为蛇之报耶?又当时齐、黄辈之诛夷,抑又何为之而报耶?此必好异小说家或佛氏之徒,故为是言以愚民耳,岂理也哉!若吴曦为逆而族,以为蛇报,此或一道也。

四雪

杨国忠尝以沉香为阁,檀香为栏槛,麝香和泥为壁,至牡丹开时,登阁以赏,谓之四香阁。王介甫尝谓:“梨花一枝春带雨、桃花乱落如红雨、院落深沉杏花雨、珠帘暮卷西山雨,谓之四雨诗也。”予又以杨之四香,乃三真而一假,借花之香也;王之四雨,既借于花,孰不可者,惟红雨似实,于珠帘又出于花之外也。如李白之“梨花白雪香”,元穆之“落梅香雪浣苍苔”,东坡之卧海棠,“泥污胭脂雪”,杨廷秀之木犀,“雪花四出剪鹅黄”,是皆真以花为雪,而雪且各色也。园林中植此四花,以四雪取名为亭,可谓清标之至,陋杨之香而过王之四雨矣。

夫贵贱寿夭,固命矣。闻沈石田周与同郡卢知县钟,年月日时皆同,而仕隐不同;意者沈虽无官,而清名胜之矣。吾杭吴参议鼎,与徐宪副之子应祥,亦同年月日时,吴既贵而子亦中举;徐于二者不独皆无,亦未见其有胜者。意又或时刻前后之不伦也,第于每会试三四百名进士,未尝有一人同者,岂天下之广,读书者之多,更无可同者乎?是命真不足信也。不足信则显显推而验之者又何欤?前定之数又何欤?噫!此造化之妙,不可遍测焉,比比而测焉非造化矣。推而极之,造化亦莫得而自知,圣人所以罕言也。

陈子桱

元四明陈子桱作《通鉴续编》书宋太祖废周主为郑王,雷忽震几。子桱厉声曰:“老天便打折陈桱之臂,亦不换矣。”翼日,又梦至一殿中,有衣黄如王者起坐,谓子桱:“朕何负卿,乃云朕为篡耶?”子桱心知为宋祖,对曰:“陛下欲臣死即死,史贵直笔也。”后陈为我太祖所戮,人以为报。予以太祖戮之,非报于废字也,报于元字也。夫臣之逐君,非废而何?雷声之震,偶相值耳;苟有是梦,宋祖亦自知愧,又何能假太祖之手而戮之耶?然则唐太宗之托梦温公,又何曾有所处耶?且《续编》末论宋亡,而借邵子皇帝王伯之数,为元会运世之说,以谓大元混一,揭宋之土地而归职方,国号曰元,年号曰元,岂非世复为元之数乎?夫经世之元,十二会之名也;胡元之元,取大哉乾元之义。今以宋为末世,元为皇初;谓冬复为春,世复为元。谄谀张大,谬妄牵合。谓之直笔可乎?不知中华夷狄之道,得罪名教何如哉!太祖驱胡而清华,政其所以当诛也。

推背图

推背图,传唐李淳风作也。予尝于万都宪五溪处见之,杳难明验,因而告曰:“记忆宋禁谶书,犯者日众,艺祖特以此书紊其次而杂书之,传数百本于人间,使传者懵其先后,不复可验,遂为弃之。此或是欤?”五溪曰:“得矣,可以告同类不观可也。”

山水真假

予尝笑人见好画,曰:“逼真山水。”及见真山水,曰:“俨然一幅画也。”是不知孰真而孰伪耶。昨读杜诗《题蜀道画图》有曰:“华夷山不断,吴蜀水相通。”是又以画为真矣。又读曾吉父诗云:“断崖韦偃树,小雨郭熙山。”岂非又以真者为画乎?据此,古今胥可笑也。

织屦

《韩非子》云:鲁人身善织屦,妻善织缟,而欲徙于越。或谓之曰:“子必穷矣。”鲁人曰:“何也?”曰:“屦为履之也,而越人跣行;缟为冠之也,而越人被发。以子之所长,游于不用之国,欲使无穷,其可得乎。”予以此即齐王好竽而抱瑟于王门,颜驷遇三帝而非其所尚。所谓邓林之林,植于培楼之丘,则悖矣;荆山之璞,产于瓦砾之场,则非矣;士之不遇,岂非命欤。

君臣难全

宋高宗时,可谓有臣无君,此中原之不可复也;金世宗时,可谓有君无臣,此治功之不能成也。观于全史可知。

人中

人居天地之中,天气通于鼻,地气通于口。天食人以五气,鼻受之;地食人以五味,口受之。此穴居中,故云:若曰人有九窍,自人中而上皆双,自人中而下皆单,故云。此则可名为窍中矣。

人神尻神

人神逐日流行于四肢百骸,而独不在耳目者,盖耳目以司视听,神明出入之所也,故不系于众人。头法天,足法地;尻者,尾骶也,居脊骨之穷,任一身之重,而当百骸之中,法乎人者,所以独取此。

人身阴阳

阳之数,一三五七九,是有首而无尾也;阴数,二四六八十,是有尾而无首也。故人身阳会于首而不至足,阴会于足而不至首也。

雪血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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