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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十七辩证类(1 / 2)

墨花

古有墨竹、墨梅,而无墨花,墨花始自北宋汴人尹白。世不生墨花者,黑为水色,母道也,母但阴育于中,故不见。

乾德

宋太祖初改元乾德,因言此号古未有也,赵韩王从旁赞谀不已,卢多逊曰:“伪蜀曾有此号。”帝大惊,遽令检视,果然。予意宋祖既知,即当改也,夫何至四年之冬,见镜有“乾德四年”铸字,复惊以问宰臣,窦仪奏曰:“蜀少主之号。”遂又叹曰:“宰相须用读书人。”何其健忘,或者一事而误记之耶?《归田录》又以窦仪为陶穀。

皮弦

尝闻开元中,有贺怀智善琵琶,以石为槽,以鹍鸡筋作弦,用锋拨弹之,至今传以为异。不知宋仁宗时杜彬又过于贺,以皮为弦,促节清音,响彻林木,故欧阳有诗忆曰:“坐中醉客谁最贤,杜彬琵琶皮作弦。”自从彬死世莫传。夫丝不如竹,竹不如肉,以其渐近自然也。皮去鸡筋尤运,而能独步巧思,亦何所致也,宜其未有而来欧公之忆也。近时有能反手弹者,皆以为异。噫!亦陋矣。

安南非交趾

安南一地,诸书以为即汉儋耳、珠厓、南海、苍梧、郁林、合浦、交趾、日南、九真,所谓南越也。按《一统志》九都已属广东琼厓等州,今尚自有一国,安南当自是一地矣。但不知自汉至隋,或称交州、或称交趾,然按太史公曰:“南至交趾,日月所照,莫不抵属,言南极也。”又《王制》云:“南方日蛮,雕题交趾,至唐方改为安南都护府,宋复称交趾,岂非因郡有交趾县而然耶?抑古有其名而然耶?故宋后诸书载夷国姓名,皆言交趾,有不火食者也。”《独蛮记》亦然。《山海经》曰:“交胫以国人交胫故也。”郭璞曰:脚胫曲戾相交,故谓之交趾。今据安南乃汉、唐郡县,其人百骸饮食,与华无异,唐姜公辅实爱州所生,何尝有交胫等说。此必非古所谓交趾明矣。或传安南有播流山,环数百里,皆如铁围,不可攀跻,中有土田,惟一窃可人,而尝自塞之,人物古怪,不与外人通。疑此或谓古交趾,又不可知,书此以俟后考。

蜡梅

蜡梅原名黄梅,故王安国熙宁间尚咏黄梅诗。至元祐中,苏黄以其色酷似蜜脾,故命为蜡梅。而范石湖《梅谱》又云:“本非梅类,以其与梅同时,而香又近之,故云梅入谱。若近以附子为鹦哥菊,亦以叶梗似菊而花又同时也。”

三官

世有三元三官,天地水府之说,此理也。盖天气主生,木为生候,地气主成,金为成候,水气主化,水为化候,其用司于三界,而以三时首月候之,故曰三元。元,大也,两间之用,孰大于此三元,正当三临官,故又曰三官。

西江月词

程学士敏政裒辑《宋遗民录》一书,末卷辩宋瀛国公之事,亦既明矣,惜所引陶九成《辍耕录》录《西江月》词尚未解明,其词云:“九九乾坤已定,清明节后开花,米田天下乱如麻,直待龙蛇继马。依旧中华福地,古月一阵还家,当初指望瓮生涯,死在西江月下。”陶以为真武之降笔,程以为刘秉忠作,此姑置之。其初二句乃言元世祖灭宋,德祐封为瀛国公时,至顺帝至正十五年,我太祖三月起兵和阳,正当九九八十一年之数,是知乾绅已定九九;而“三月”乃清明时也;“米田”言番人也;“直待龙蛇继马”,是太祖至正甲辰建国即位,乙巳伐元都,至丙午元亡,岂非龙蛇继马耶;“古月一阵还家”,乃言胡人皆去北矣;“当初指望瓮生涯,”此宁宗之后瓮吉剌氏不立己子而取顺帝,是无生涯矣。予考之,元惟七主娶弘吉剌氏,余皆他姓,且弘吉非瓮吉,不知程何所据,今姑依之以解。“死在西江月下,”独言顺帝北殂于应昌,猝取西江寺梁为棺之验耳。胡不通解而注一句,又似非是,今补之而瀛国公之事明矣。

甜酒灰酒

《三山老人语录》言:唐人好饮甜酒,引子美“人生几何春与夏,不放香醪如蜜甜”,退之“一尊春酒甘若饴,丈人此乐无人知”为证。予则以为非好甜酒,此言比酒如蜜之好吃耳。子美、退之,善饮者也,岂好甜酒耶?古人止言醇醪,非甜也,故乐天诗云:“量大厌甜酒,才高笑小诗。”是矣。又尝见一诗云:“古人好灰酒”,引陆鲁望“酒滴灰香似去年”,予则以为灰酒甚不堪人,亦未然也;且陆诗上句曰:“小炉低幌还遮掩”,意连属来,似酒滴于炉中,有灰香耳,然题乃《初冬之绝句》,又似之。昨见宋罗大经《鹤林玉露》载,南容太守王元邃,以白酒之和者,红酒之劲者,相合为一杀,以白灰一刀圭饮之,风味顿奇,遂有长篇曰:“小槽真珠太森严,兵厨玉友专甘醇,使君袖有转物手,鸬鹚杓中平等分,更凭石髓媒妁之,混融并作一家春。”据此,果是用灰,又不特用于灰,乃石灰耳。予以二酒相和,味且不正、兼之石灰苦烈,何好之有?罗、王相饮、以为风味顿奇,或者二人之性自偏也;陆饮灰酒,或亦性之使然耶?

苏小小考

苏小小有二人,皆钱塘名娼:一南齐人,郭茂倩所编《乐府解题》下已注明矣,故古辞有《苏小小歌》,及白乐天、刘梦得诗称之者;《春渚纪闻》所载司马才仲事,并是南齐之苏小小也。一是宋人,乃见于《武林纪事》,其书无刻板,其事隐微,今录以明之。

苏小小,钱塘名娼也,容色俊丽,颇工诗词,其姊名盼奴,与太学生赵不敏相与甚洽,款遇二年。不敏日益贫,盼奴周给之,使笃于业,遂栖南省,得官授襄阳府司户,盼奴未能落籍,不能偕行。不敏赴官三载,想念成疾而卒。有禄俸余资,嘱其弟赵院判分作二分,一以与弟,一命送盼奴。为言盼奴有妹小小,俊秀善吟,可谋致之,佳偶也。院判如言至钱塘,有宗人为钱塘倅,托召盼奴领其物。倅为召之,有苍头至云:“盼奴于一月前已抱疾殁,小小亦为于潜县官绢事系厅监。”倅遂呼小小出,诘之曰:“于潜官绢,汝诱商人一百疋,何以偿之?”小小回覆:“此亡姊盼奴之事,乞赐周旋,非惟小小感生成之恩,盼奴在泉下亦不忘也。”倅喜其言语婉顺,因问汝识襄阳赵司户耶?小小曰:“赵司户未仕之日,姊盼奴周给,后中科授官去久,盼奴想念,因是致疾不起而卒。”倅曰:“赵司户亦谢世矣,遣人附一缄及余物一罨外,有伊弟院判一缄付尔开之。”小小自谓不识院判何人,乃拆书,惟一诗曰:“昔时名妓镇东吴,不恋黄金只好书;借问钱塘苏小小;风流还似大苏无?”小小默然。倅令和之,辞不能,倅强之,责以官绢罪名,不得已和云:“君往襄江妾住吴,无情人寄有情书;当年若也来相访,还有于潜绢事无?”倅大喜,尽以所寄与之,力为作主,命小小归院判,与偕老焉。

据此,曰太学、曰钱塘,诗曰还“似大苏无”,则可知矣。又有元遗山所作《虞美人》长短句云:“槐阴别院宜清昼,人坐春风秀,美人图子阿谁留,都是宣和名笔内家收。莺莺燕燕分飞后,粉淡梨花瘦,只除苏小不风流,斜插一枝萱草凤钗头。”此词既说莺莺燕燕之后,此盖是赵司户小小也。今人止知是苏小小,不知是何时人,《辍耕》既备载数事,辩以为南齐人矣,又不知有宋苏小小,故复载虞美人之词也。一本小小又作小娟,盖抄之者之误,殊不观所寄之诗,若是小娟则音拗矣,何不另换一句,况又有《虞美人》之词可证。

《春渚纪闻》又载:小小之墓,在钱塘县廨舍之后,故古辞有“何处结同心,西陵松树下”之句。此则南齐小小之墓,必在西湖上西陵桥,故油壁车之事,俱在湖上,若以托才仲之梦有“妾本钱塘江上住”之句,即云在江干,差矣。元人张元弼有《苏小小墓》诗云:“香骨沉埋县治前,西陵魂梦隔风烟;好花好月年年在,潮落潮生更可怜。”注:坟在嘉兴县前,今为民家所占。既曰县治,又曰西陵,亦不知而浑言,此必宋小小坟耳。何也,赵不敏乃吴人,安知不住嘉兴?院判既取小小,而终老可知矣。此特光弼不知有二而差言。予既辨其人,复辨其墓,以正《辍耕》之不足。

啸,《说文》曰:“吹声也。”《诗》注曰:“蹙口而出声。”《啸旨》曰:“气激于舌而清谓之啸。”《汉书》曰:“啸,噭也,楚歌声。”据此数意,似长吁豁哨之状,悲歌之情,而难于形容也。故阮籍曰:“于声则未谱。”今具数事证之可知也。漆室之女,倚柱而啸。邻妇曰:“何啸之悲也?”刘越石为胡所围,登楼长啸,胡骑闻之,皆凄然长叹。赵炳乞渡,船人不许,炳乃张盖坐中,长啸呼风。世有不知者,即以笑为啸,可笑也。

朋友麻

鲁斋王文宪公柏尝议朋友之服,以吾夫子不立正服,乃以义起为心丧也。又引程子曰:“当以情之厚薄处之。”未有的从。后以《仪礼》有“朋友麻”三字,复求之,得郑康成曰:“朋友无亲,有同道之恩,相为服緦之绖带。”因之考证诸书,定为白布深衣,加緦之绖带,冠加丝武,谓拟之于衰也。又曰:“勉斋黄先生考之尤详,其书进之于朝。”然鲁斋所考,止是康成之一言;勉斋所定,又未见其书。予以孔子尝答孟武伯曰:“同寮有相友之义。”昔者虢叔、闳夭、太颠、散宜生、南宫适五臣同寮比德,以赞文武,及虢叔死,四人为之服朋友之服。古之达理者行之也,圣人之言,岂非有服之证乎?又晦庵答孙敬夫曰:“朋友麻则如吊服而加麻绖。”又非鲁斋之议之证乎?

放光石

峨媚、匡庐、五台山、皆有放光石,清晨映日而有光五色,自下而上,有佛庙在上者,则僧人以为佛光。既是佛光,何待日而方明,非日则不明,其不神可知矣。是知其山之石蕴于土者,皆放光之石也。尝有人掘其石,置诸日中,有五色光;非日,石则不明也。此阴气负阳而光彩自绚,亦山川灵气也。若“奇怪类”中所记,皆自空中所现,又非是石也。《峨嵋志》中已载此石矣,但前一段论山川有光处,又不明言此石,尚疑惑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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