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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七十一章、三百七十二章乌鸡国王(1 / 2)

那太子一见了这金镶白玉圭道:

“好和尚,好和尚!你五年前本是个全真,来骗了我家的宝贝,如今又妆做和尚来进献!”

叫:“拿了!”一声传令,把长老唬得慌忙指着行者道:

“你这弼马温!专撞空头祸,带累我哩!”

行者近前一齐拦住道:

“休嚷!莫走了风!我不叫做立帝货,还有真名哩。”

太子怒道:

“你上来!我问你个真名字,好送法司定罪!”

行者道:

“我是那长老的大徒弟,名唤悟空孙行者,因与我师父上西天取经,昨宵到此觅宿。我师父夜读经卷,至三更时分得一梦,梦见你父王道,他被那全真欺害,推在御花园八角琉璃井内,全真变作他的模样。满朝官不能知,你年幼亦无分晓,禁你入宫,关了花园,大端怕漏了消息。你父王今夜特来请我降魔,我恐不是妖邪,自空中看了,果然是个妖精。正要动手拿他,不期你出城打猎。你箭中的玉兔,就是老孙。老孙把你引到寺里,见师父,诉此衷肠,句句是实。你既然认得白玉圭,怎么不念鞠养恩情,替亲报仇?”

那太子闻言,心中惨慽,暗自伤愁道:

“若不信此言语,他却有三分儿真实;若信了,怎奈殿上见是我父王?”

这才是进退两难心问口,三思忍耐口问心。行者见他疑惑不定,又上前道:

“殿下不必心疑,请殿下驾回本国,问你国母娘娘一声,看他夫妻恩爱之情,比三年前如何。只此一问,便知真假矣。”

那太子回心道:

“正是。且待我问我母亲去来。”

他跳起身。笼了玉圭就走。行者扯住道:

“你这些人马都回,却不走漏消息,我难成功?但要你单人独马进城,不可扬名卖弄,莫入正阳门,须从后宰门进去。到宫中见你母亲。切休高声大气,须是悄语低言。恐那怪神通广大。一时走了消息,你娘儿们性命俱难保也。”

太子谨遵教命,出山门吩咐将官:

“稳在此札营,不得移动。我有一事,待我去了就来一同进城。”

这太子一人独自跑回皇宫。在自己母亲面前详细的打探,终于明白那孙悟空所说是真,这太子立刻向自己的母亲秉明真相,那母子两个哭成一团,而后那太子安抚好自己的母亲,立刻回去见那三藏。只见太子急忙上马,出后宰门,躲离城池,真个是噙泪叩头辞国母。含悲顿首复唐僧。不多时,出了城门,径至宝林寺山门前下马。众军士接着太子,又见红轮将坠。太子传令,不许军士乱动,他又独自个入了山门,整束衣冠,拜请行者。只见那猴王从正殿摇摇摆摆走来。那太子双膝跪下道:

“师父,我来了。”

行者上前搀住道:

“请起。你到城中,可曾问谁么?”

太子道:

“问母亲来。”

将前言尽说了一遍。行者微微笑道:

“若是那般冷啊。想是个什么冰冷的东西变的。不打紧,不打紧!等我老孙与你扫荡。却只是今日晚了,不好行事。你先回去,待明早我来。”

太子跪地叩拜道:

“师父,我只在此伺候,到明日同师父一路去罢。”

行者道:

“不好,不好!若是与你一同入城,那怪物生疑,不说是我撞着你,却说是你请老孙,却不惹他反怪你也?”

太子道:

“我如今进城,他也怪我。”

行者道:

“怪你怎么?”

太子道:

“我自早朝蒙差,带领若干人马鹰犬出城,今一日更无一件野物,怎么见驾?若问我个不才之罪,监陷羑里,你明日进城,却将何倚?况那班部中更没个相知人也。”

行者道:

“这甚打紧!你肯早说时,却不寻下些等你?”

好大圣!你看他就在太子面前,显个手段,将身一纵,跳在云端里,捻着诀,念一声“甗蓝净法界”的真言,拘得那山神土地在半空中施礼道:

“大圣,呼唤小神,有何使令?”

行者道:

“老孙保护唐僧到此,欲拿邪魔,奈何那太子打猎无物,不敢回朝。问汝等讨个人情,快将獐犭巴鹿兔,走兽飞禽,各寻些来,打发他回去。”

山神土地闻言,敢不承命?又问各要几何。大圣道:

“不拘多少,取些来便罢。”

那各神即着本处阴兵,刮一阵聚兽阴风,捉了些野鸡山雉,角鹿肥獐,狐獾狢兔,虎豹狼虫,共有百千余只,献与行者。行者道:

“老孙不要,你可把他都捻就了筋,单摆在那四十里路上两旁,教那些人不纵鹰犬,拿回城去,算了汝等之功。”

众神依言,散了阴风,摆在左右。行者才按云头,对太子道:

“殿下请回,路上已有物了,你自收去。”

太子见他在半空中弄此神通,如何不信,只得叩头拜别,出山门传了令,教军士们回城。只见那路旁果有无限的野物,军士们不放鹰犬,一个个俱着手擒捉喝采,俱道是千岁殿下的洪福,怎知是老孙的神功?你听凯歌声唱,一拥回城。这行者保护了三藏,那本寺中的和尚,见他们与太子这样绸缪,怎不恭敬?却又安排斋供,管待了唐僧,依然还歇在禅堂里。将近有一更时分,行者心中有事,急睡不着。他一毂辘爬起来,到唐僧床前叫道:

“师父。”此时长老还未睡哩,他晓得行者会失惊打怪的,推睡不应。行者摸着他的光头,乱摇道:

“师父怎睡着了?”

唐僧怒道:

“这个顽皮!这早晚还不睡,吆喝什么?”

行者道:

“师父,有一桩事儿和你计较计较。”

长老道:

“什么事?”

行者道:

“我日间与那太子夸口,说我的手段比山还高。比海还深,拿那妖精如探囊取物一般,伸了手去就拿将转来,却也睡不着,想起来,有些难哩。”

唐僧道:

“你说难。便就不拿了罢。”

行者道:

“拿是还要拿,只是理上不顺。”

唐僧道:

“这猴头乱说!妖精夺了人君位。怎么叫做理上不顺!”

行者道:

“你老人家只知念经拜佛,打坐参禅,那曾见那萧何的律法?常言道,拿贼拿赃。那怪物做了三年皇帝,又不曾走了马脚。漏了风声。他与三宫妃后同眠,又和两班文武共乐,我老孙就有本事拿住他,也不好定个罪名。”

唐僧道:

“怎么不好定罪?”

行者道:

“他就是个没嘴的葫芦,也与你滚上几滚。他敢道:我是乌鸡国王,有甚逆天之事。你来拿我?将甚执照与他折辩?”

唐僧道:

“凭你怎生裁处?”

行者笑道:

“老孙的计已成了,只是干碍着你老人家,有些儿护短。”

唐僧道:

“我怎么护短?”

行者道:

“八戒生得夯,你有些儿偏向他。”

唐僧道:

“我怎么向他?”

行者道:

“你若不向他啊。且如今把胆放大些,与沙僧只在这里。待老孙与八戒趁此时先入那乌鸡国城中,寻着御花园,打开琉璃井,把那皇帝尸首捞将上来,包在我们包袱里。明日进城,且不管什么倒换文牒,见了那怪。掣棍子就打。他但有言语,就将骨亲与他看。说你杀的是这个人!却教太子上来哭父,皇后出来认夫。文武多官见主,我老孙与兄弟们动手。这才是有对头的官事好打。”

唐僧闻言暗喜道:

“只怕八戒不肯去。”

行者笑道:

“如何?我说你护短,你怎么就知他不肯去?你只象我叫你时不答应,半个时辰便了!我这去,但凭三寸不烂之舌,莫说是猪八戒,就是猪九戒,也有本事教他跟着我走。”

唐僧道:

“也罢,随你去叫他。”

行者离了师父,径到八戒床边,叫道:

“八戒!八戒!”

那呆子是走路辛苦的人,丢倒头只情打呼,那里叫得醒?行者揪着耳朵,抓着鬃,把他一拉,拉起来,叫声“八戒。”那呆子还打棱挣,行者又叫一声,呆子道:

“睡了罢,莫顽!明日要走路哩!”

行者道:

“不是顽,有一桩买卖,我和你做去。”

八戒道:

“什么买卖?”

行者道:

“你可曾听得那太子说么?”

八戒道:

“我不曾见面,不曾听见说什么。”

行者说:

“那太子告诵我说,那妖精有件宝贝,万夫不当之勇。我们明日进朝,不免与他争敌,倘那怪执了宝贝,降倒我们,却不反成不美,我想着打人不过,不如先下手。我和你去偷他的来,却不是好?”

八戒道:

“哥哥,你哄我去做贼哩。这个买卖,我也去得,果是晓得实实的帮寸,我也与你讲个明白:偷了宝贝,降了妖精,我却不奈烦什么小家罕气的分宝贝,我就要了。”

行者道:

“你要作甚?”

八戒道:

“我不如你们乖巧能言,人面前化得出斋来,老猪身子又夯,言语又粗,不能念经,若到那无济无生处,可好换斋吃么!”

行者道:

“老孙只要图名,那里图甚宝贝,就与你罢便了。”

那呆子听见说都与他,他就满心欢喜,一毂辘爬将起来,套上衣服,就和行者走路。这正是清酒红人面,黄金动道心。两个密密的开了门,躲离三藏,纵祥光,径奔那城。不多时到了。按落云头,只听得楼头方二鼓矣。行者道:

“兄弟,二更时分了。”

八戒道:

“正好!正好!人都在头觉里正浓睡也。”

二人不奔正阳门,径到后宰门首,只听得梆铃声响。行者道:

“兄弟,前后门皆紧急。如何得入?”

八戒道:

“那见做贼的从门里走么?瞒墙跳过便罢。”

行者依言,将身一纵。跳上里罗城墙,八戒也跳上去。二人潜入里面,找着门路,径寻那御花园。正行时,只见有一座三檐白簇的门楼。上有三个亮灼灼的大字,映着那星月光辉,乃是御花园。行者近前看了,有几重封皮,公然将锁门锈住了,即命八戒动手。那呆子掣铁钯。尽力一筑,把门筑得粉碎。行者先举步昪入,忍不住跳将起来,大呼小叫。唬得八戒上前扯住道:

“哥呀,害杀我也!那见做贼的乱嚷,似这般吆喝!惊醒了人,把我们拿住,发到官司,就不该死罪,也要解回原籍充军。”

行者道:

“兄弟啊,你却不知我发急为何。你看这——彩画雕栏狼狈,宝妆亭阁尚歪。莎汀蓼岸尽尘埋。芍药荼褵俱败。茉莉玫瑰香暗,牡丹百合空开。芙蓉木槿草垓垓。异卉奇葩壅坏。巧石山峰俱倒,池塘水涸鱼衰。青松紫竹似干柴,满路茸茸蒿艾。丹桂碧桃枝损,海榴棠棣根歪。桥头曲径有苍苔,冷落花园境界!”

八戒道:

“且叹他做甚?快干我们的买卖去来!”

行者虽然感慨,却留心想起唐僧的梦来,说芭蕉树下方是井。正行处,果见一株芭蕉,生得茂盛,比众花木不同,真是——一种灵苗秀,天生体性空。枝枝抽片纸,叶叶卷芳丛。翠缕千条细,丹心一点红。凄凉愁夜雨,憔悴怯秋风。长养元丁力,栽培造化工。缄书成妙用,挥洒有奇功。凤翎宁得似,鸾尾迥相同。薄露龛龛滴,轻烟淡淡笼。青阴遮户牖,碧影上帘栊。不许栖鸿雁,何堪系玉骢。霜天形槁悴,月夜色朦胧。仅可消炎暑,犹宜避日烘。愧无桃李色,冷落粉墙东。只见行者道:

“八戒,动手么!宝贝在芭蕉树下埋着哩。”

那呆子双手举钯,筑倒了芭蕉,然后用嘴一拱,拱了有三四尺深,见一块石板盖住。呆子欢喜道:

“哥呀,造化了!果有宝贝,是一片石板盖着哩!不知是坛儿盛着,是柜儿装着哩。”

行者道:

“你掀起来看看。”

那呆子果又一嘴,拱开看处,又见有霞光灼灼,白气明明。八戒笑道:

“造化,造化!宝贝放光哩!”

又近前细看时,呀!原来是星月之光,映得那井中水亮。八戒道:

“哥呀,你但干事,便要留根。”

行者道:

“我怎留根?”

八戒道:

“这是一眼井。你在寺里,早说是井中有宝贝,我却带将两条捆包袱的绳来,怎么作个法儿,把老猪放下去。如今空手,这里面东西,怎么得下去上来耶?”

行者道:

“你下去么?”

八戒道:

“正是要下去,只是没绳索。”行者笑道:“你脱了衣服,我与你个手段。”八戒道:“有什么好衣服?解了这直裰子就是了。”

好大圣,把金箍棒拿出来,两头一扯,叫“长!”足有七八丈长。教道:

“八戒,你抱着一头儿,把你放下井去。”

八戒道:

“哥呀,放便放下去,若到水边,就住了罢。”

行者道:

“我晓得。”

那呆子抱着铁棒,被行者轻轻提将起来,将他放下去。不多时,放至水边,八戒道:“到水了!”行者听见他说,却将棒往下一按。那呆子扑通的一个没头蹲,丢了铁棒,便就负水,口里哺哺的嚷道:“这天杀的!我说到水莫放,他却就把我一按!”行者擎上棒来,笑道:

“兄弟,可有宝贝么?”

八戒道:

“见什么宝贝,只是一井水!”

行者道:

“宝贝沉在水底下哩,你下去摸一摸来。”

呆子真个深知水性,却就打个猛子,淬将下去,呀!那井底深得紧!他却着实又一淬。忽睁眼见有一座牌楼,上有水晶宫三个字。八戒大惊道:

“罢了,罢了!错走了路了!下海来也!海内有个水晶宫,井里如何有之?”

原来八戒不知此是井龙王的水晶宫。八戒正叙话处,早有一个巡水的夜叉,开了门。看见他的模样,急抽身进去报道:

“大王。祸事了!井上落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来了!赤淋淋的,衣服全无,还不死,逼法说话哩。”

那井龙王忽闻此言,点头道:

“这是天蓬元帅来也。昨夜夜游神奉上敕旨。来取乌鸡国王魂灵去拜见唐僧,请齐天大圣降妖。这怕是齐天大圣、天蓬元帅来了,却不可怠慢他,快接他去也。”

那龙王整衣冠,领众水族,出门来厉声高叫道:

“天蓬元帅。请里面坐。”

八戒却才欢喜道:

“原来是个故知。”

那呆子不管好歹,径入水晶宫里。其实不知上下,赤淋淋的,就坐在上面。龙王道:

“元帅。近闻你得了性命,皈依释教,保唐僧西天取经,如何得到此处?”

八戒道:

“正为此说,我师兄孙悟空多多拜上,着我来问你取什么宝贝哩。”

龙王道:

“可怜,我这里怎么得个宝贝?比不得那江河淮济的龙王,飞腾变化。便有宝贝。我久困于此,日月且不能长见。宝贝果何自而来也?”

八戒道:

“不要推辞,有便拿出来罢。”

龙王道:

“有便有一件宝贝。只是拿不出来,就元帅亲自来看看,何如?”

八戒道:

“妙妙妙!须是看看来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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