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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江淮小镇(1 / 2)

这是江淮一带常见的小镇,青石铺就的小街在一块块绿苔的点缀下显得弯弯曲曲,街边有矮小的房屋,顶上铺着深黑的瓦片,瓦缝间长出些不知名的蒿草;开门迎客的都是些悬挂着花布的染坊、飘着酒香的酒坊或者一些做灯笼、雨伞、扇子的小作坊;往前走过一苍穹石桥,街面宽阔了许多,两边是灰色围墙里砖木结构的房屋,露出围墙的部分可见镂空的窗牖,雕着细致的图案。

虽是初夏,但中午时分,太阳已是热辣辣的,晒得人头昏脑胀;暖风吹来,空气中迷漫着甜腻腻的花草气息,更令人发困;街巷里偶而过来几个行人,都是没精打采的样子。

秀蝶双眸却扑闪着,眉毛近乎飞扬,显得既兴奋,又紧张,没有一点困乏的样子。“前面就到了。请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,你看到什么样的场景都一定要克制,我们在这里就呆两天,一离开,你所有的困惑,我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。”秀蝶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,在快到小镇之前就开始喋喋不休,可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告诫;问得多了,她就推说事情头绪万千,一句两句实在讲不清楚。

“看来这里要见的人对你实在太重要了。”美延的语气听起来真有些酸溜溜的。也许秀蝶一路上的忧心忡忡,都与此人有关。

“总之,有多么大的疑惑,不满,甚至愤怒,也请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表现出来,千万别吓着她。”秀蝶对他似乎没有多少信心,眼看就要到了,忍不住再一次叮嘱他。

“有这么严重吗?”好奇心加上些许不安,象掉在心海里的葫芦压也压不下去。

秀蝶转身拉住美延的衣袖,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:“这里就是了,答应我!”

“你放心,天塌地陷我都不出声好不好?”嘴上这么说着,但她楚楚可怜的样子,不能不使他心里涌起一阵阵难以名状的思绪。

“谢谢你!”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,流动着一股说不清,道不明的幽怨。

秀蝶走上台阶,有节奏地拍打着门环。

不一会儿,门开了,一个十三、四岁的小姑娘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。一见秀蝶,发出惊喜若狂的激动叫声:“大小姐!您回来了!”一边说,一边打开门让他们进来,“早上喜鹊咭咭呱呱地叫个不停,我还和姜大娘说,今儿会有什么好事儿呢?原来应到大小姐身上。”

秀蝶微微笑着,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,“才几天,甘草又长高了。”

甘草甩过来一串清脆的笑声,向里招招手,一个半大小厮跑上前来,甘草吩咐道:“把马牵到前面去。”那小厮答应着,牵马而去,甘草关好门,冲着秀蝶道:“我去叫大娘去。”

“不急,她们正睡着呢吧。”

“您回来了,大娘哪儿还有心思睡觉。您不知我们有多想您呢。裳华更是,您走时给她做得如意糕她说什么都舍不得吃,发了霉还放在那雕漆填金小捧盒里,姜大娘看不过,说这还要把盒子给呕坏了,就悄悄给丢掉了,谁知她竟哭闹了好几天,后来还是小喜儿要前院的给找了个时兴香坠儿,说是您从京城给捎回来的,她才好了。可从那就不让姜大娘上她的床,现在是我和小喜儿轮着陪她睡。”

秀蝶眼圈一红,嘴唇不能自已地颤动了一下,“是我疏忽了。”

甘草自悔话说得太急,让秀蝶一进门就伤心,不觉伸了下舌头,红了脸。

秀蝶见甘草尴尬地低头只管走,就开口道:“你先把景公子安顿到东过耳房里。”

甘草这时才抬头仔细打量秀蝶身后的美延,身材挺拔高挑,站在那里潇洒又不失英气,一看就知是大家子弟;墨黑的头发以碧玉簪束起,脸部棱角分明,细长的单凤眼配上挺直而线条优美的鼻子,显得温文尔雅,而那高挑如展翅雄鹰的剑眉,与眼中闪烁的光芒,又透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概。“这公子和我家小姐却也般配。”

见甘草愣在当地,直直地望着美延发呆,秀蝶不好意思起来,“你这丫头魔障住了,发什么傻呀。”说着,轻轻推了她一把。

甘草回过神来,“哧”地一声傻傻地笑了。

“你这孩子,还不快带公子去休息。”

甘草对着美延行了个礼,“公子万福,请跟我来。”才走出几步,甘草又回头转向秀蝶问道:“小姐您呢?”

“我先去看裳华。”

“好。”甘草说完,转身对美延点点头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
跟在甘草身后,美延边走边打量这个小院。进来的门像是个后角门,这里布局风格似是个花园,小路由青石子铺成,两边绿竹葱秀,花木扶疏;中间水塘里,碧荷满池,冒出的几支娇莲亭亭玉立;池边回廊环绕,一直向东伸去,在院墙过兀自断了。想来这个花园本来很大,是被人用墙给隔开了。

绕过水塘就看到一排正房。

美延在东边一个耳房住下,房子虽然不大,但收拾得干净整洁,窗边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,一方宝砚,竹质笔筒中内插着大小不一的几只毛笔,几张宣纸上压着一个白玉双蟹镇纸,看来价值不菲,只可惜一只蟹腿上有断接的痕迹,像是重新接上去的;墙边书架上满满地都是各色书籍,另一边一小几上放有一架古琴。美延自幼与母亲学琴,这琴一眼就能看出是把上好的古琴。

甘草安顿好包裹床铺,又拿来一个碧玉兽面纹香薰,焚上百合香,就出去了。另一个小丫头将洗面水放下,手捧两条手巾拱身立在一边。美延一面洗去面上尘垢,一面问小丫头道:“这是你家小姐的书房?”

那丫头不说话,只是笑笑。

美延见她不开口,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,这小丫头和甘草年龄相仿,头发梳得奇怪,左边一把头发剪得与下巴相齐,遮住大半张脸,再仔细一看,左边面颊上隐隐有片片疤痕。

那丫头端着面盆出去后,半天没人进来,“给这远道而来的人什么都备齐了,偏偏不给茶吃?不如自已找茶为名,见识见识秀蝶要见的那个人。”美延一边想着,一边向门口走去,却见甘草捧着茶奁茶杯进来了。

“让公子久等了,这是我家小姐亲自给您煮的西湖龙井。”

美延心头一暖,从甘草手中接过盖杯。却见甘草白皙细腻的右手上有一条伤疤,犹如一条土蛇。

美延心头一惊,不由掩饰地叹道:“好香得茶!”

“正是呢。不但是茶好,更是因为水好,”甘草得意地看了美延一眼,“这水可是我家小姐收得那荷花上的露珠,只有这么一小罐,她自己都舍不得吃,今天特意为公子才开了封的。”

一线深沉的笑意在美延眉梢漾开,也许他自己都不太知道。“这园子有些年代了,你们住了很长时间了吧?”美延看不明白,因为这个花园应该是一个整体别墅中的一小部分,却被人为断开了。

“不是的。”甘草疑惑地看着美延,不由警觉起来。

“这园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规整出来的,可要分隔开来也没必要用墙断开,做个穿花门就好。这样没来由地加上一堵墙,把风水都隔断了。”美延对甘草的表情很是敏感,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。

“我不懂这些的。”甘草虽是回答了,戒心却还是有的。

“你家小姐说是为了不与前院的人多走动,故意这样的。不过我看没必要,把门锁了也是一样。”美延大胆一猜。

“还是这样方便,前面的人多嘴杂的。”甘草毕竟年纪小,听美延那么一说,也就放松了下来。

看来自己猜得不错。美延心想,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去处?这家主人乐意把这么大的花园兀自分开,可见这前院的人与她们也是很有渊源的。

“你家小姐做什么呢?”美延又似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
“在后面小厨房里忙呢。”

“你这小丫头好不懂事,你家小姐也是走了长途的人,你也不让她多休息休息?”美延坐到桌边,想多套套甘草的话。

“公子您不知道,我家小姐做得菜可好吃啦,有一次前院五奶奶的儿子来蹭过一顿,好说歹说就是收不住嘴,撑得半夜睡不着,在院子里乱跑;还有琴姨,那可是在宫里做过女官的,连她都说我们小姐做的莲叶羹和玫瑰酥有宫里的味道呢;再说小姐还想给裳华多做些糕点,我们是拦也拦不住的。干活也好,兴许还能少想些烦心事呢。”给美延斟满茶的工夫,甘草就一口气讲了一大段,似乎是有意在美延面前显示她家小姐一般。

“你家小姐为谁烦恼?”美延品了口茶,问道。

“还不是为了裳华她们。”甘草脱口而出。

“裳华是谁?”美延装着随意地样子。

“小姐没和您说过吗?”甘草象吓了一跳,双唇紧紧抿在一起,好像后悔自己刚才的言行。

“我们一路上能有多少时间,她说一会儿告诉我的,你先告诉我,不是给她省下事儿了吗?”美延心知自己的话未必有用,但也不妨一试。

“还是小姐自己说的好。”不等美延再问,甘草就行了个礼,一边转身往出走,一边说,“公子你先歇着吧,我去看看我家小姐。”

听得刚才进门时她们主仆说话,想来这个裳华是个不大的孩子。这个孩子一定和秀蝶有着很深的渊源,却也有着什么不便为外人道的难言之隐。事已至此,美延本想躺下休息会儿,静观其变。可身子虽躺下了,心却像乱风中的云,忽左忽右,找不到落脚点;与那桌案上热气腾腾的茶一般,不知多久才能冷静下来。

“我知道是娘亲回来了。”一声孩子惊喜的叫声和欢快地脚步声冲进屋来。美延惊得从床上一翻而起,脸顿时变得惨白,脑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,把纷乱的思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,一时不知身在何处。

他尽力控制着,快步走到门前,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,向后厨房跑去,身后跟着个四十左右岁的妇人,手里拎着只小绣鞋,一边追一边叫:“慢些个儿,别摔啦!”

秀蝶听到喊声也从厨房里奔了出来,比她脚步跑得更快的是从眼里奔出的泪珠。她迎着小姑娘蹲下身,张开双臂一把将小姑娘揽在怀中,两张美丽的面孔紧紧贴在一起。

小姑娘身后的妇人赶上前,“才见了包袱,就猜到是你回来啦,鞋都没穿好往外跑。”说着就要从秀蝶手中抱过孩子。

孩子一边放声大哭,一边双手牢牢搂住秀蝶的脖子,扭动着身子,不让那妇人碰她。两个人就这么拥抱着,泣不成声。

“母女俩才见面,高兴还来不及呢,又哭上啦。”那妇人用手帕拭干泪,上前解劝道。

秀蝶一手抱着孩子,一手刮了下孩子的鼻子,“娘亲的宝贝,娘亲回来了,宝贝还能哭?来,宝贝给娘亲笑一个。”说着又在孩子脸上亲了亲。

孩子嘟起小嘴,抽泣着说:“娘亲不哭了,裳华才不哭了。娘亲先笑一个。”

秀蝶咧嘴一笑,泪又滚了下来。

孩子开心得在秀蝶怀里颠着,用手擦去秀蝶面上的泪痕,“娘亲不哭,裳华就不哭。娘亲爱裳华,见了裳华高兴,就要对裳华笑的。”

“裳华乖,娘亲那是高兴的。几个月没抱我的宝贝,宝贝又沉啦!娘亲都要抱不动了。”秀蝶拍着孩子的背,这次是真得开心地笑了。

裳华搂着秀蝶更紧,秀蝶示意那妇人把鞋给孩子穿上。

“走,看看娘亲给宝贝做了什么好吃的。”秀蝶抱着孩子转身进了厨房。

美延呆立在当地,原本就上扬的眉毛快要立起来,眼睛就要瞪出眶外,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,双手握得“咯咯”作响,愤怒已化作一只猛兽正生吞活剥着他的肉体。他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呆傻,还以为她是多么纯情的姑娘,确早已为人母了。从进他家门那一刻起,这个女人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,从洞房之夜的晕倒,到暖阁中的静养,无不是为了避免与他有肌肤之亲。这一路上他心里翻来覆去却不想面对的疑问,原来却得到这样一个答案。

他抬腿要走出房门,秀蝶一路上的叮咛突然绊住了他的脚跟。“忍,再忍一天。”美延转身回屋,理智在极度膨胀的痛苦里钻出一个小眼儿,“这场景八成是她故意要我看到的,那好,我就等,看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待!”

美延稳了稳心神,坐到古琴旁,慷慨激昂却又感怀伤情的《关山月》,从指间缓缓泄出……真相,真相到底会是怎样?他大白于自己面前的时候,自己是否真有勇气去面对?

“是谁在弹琴呢?”厨房里的裳华,眨着乌亮的大眼睛问道。

“是个叔叔,娘亲的朋友。”秀蝶想了想,放下裳华,拿起案上的一个托盘,对裳华说,“宝贝,我们去把这盘点心给叔叔拿过去,好不好?”

“好!”裳华快活地答应着,一边拉着秀蝶往外走。

来到耳房门前,秀蝶却不进去,她把小托盘递给裳华,向裳华挤了挤眼睛,自己转身离开了。裳华捧起只放了两块点心的盘子,一边走一边叫:“叔叔,我给你送好吃的来啦。”

美延寻声望去,只见裳华站到门口。这小姑娘真是可爱得很,身着淡粉衣裤,细软的头发在耳侧绾成两个螺髻,细长的眉毛下,一双眸球乌黑闪亮,微荡着清波,因为刚刚哭过,小脸蛋还是红红的。

“叔叔吃点心。”裳华把盘子递到美延面前。

“谢谢你。”美延勉强接过盘子放到案上。

裳华却是一派天真烂漫,歪着头细细打量着美延,笑意盈盈地走到美延身边,双手也放到古琴上,轻轻拨动着,颇有韵律节奏。

“裳华也会抚琴?”美延无法和一个孩子计较,更想从中得到些讯息,让自己快点知道真相。

“裳华和娘学的。”裳华转过身来,把一双手扶在美延膝头,抬起大大的眼睛看着他,“这是我娘的琴。”

“是嘛。”美延站起身来,走到一边,心生疼。

“叔叔刚才弹得是什么?我都没听过。”裳华却又凑了过来。

“你娘都弹什么呀?”美延忍不住询问秀蝶的事情。

“好多的,可娘只教了我一点点。”裳华遗憾地摊开双手,嘟起红唇,“我娘平时都坐在这里弹琴,娘弹琴弹得可好听啦。”

“裳华刚才就弹得很好。”美延敷衍着,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天赋。

“真的?”受到鼓励,裳华又坐到琴边轻挑银弦,虽然听不出是什么曲子,但颇有味道。

“不错,不错。”美延拍着手说,他不想自己小家子气,无论如何是不应该怪罪一个孩子的。

见有美延近一步地夸奖,裳华快活地小脸更红啦,“娘亲说裳华也有弹琴的天赋,将来比娘弹得还要好。我还要学做大夫,将来像娘亲一样给人治病。”

“你娘还会看病呀?”美延有些吃惊,他站起身走到书架边,果然见里面摆着大多是琴谱和医书。

“我娘亲给人看病。”裳华似乎是在强调。

“是啊,你娘弹琴得好,还会给人看病。”美延重复道。

裳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“不是,不是,是我娘弹琴,我娘亲给人看病。你这个人真是的,我不和你说了。”

这孩子自己颠三倒四的,还有些小脾气,一看就知是宠坏啦。美延不由地一笑,可那笑容只刹那间就凝固在脸上。他一把抱起孩子,急切地问道:“你娘不是你娘亲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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