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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江淮小镇(2 / 2)

孩子奇怪地瞪大眼睛,好像自己看着得是一个怪物,“你怎么回事吗?怎么就听不懂呢。你都是大人了,还不知道娘就是娘,娘亲就是娘亲,娘当然不是娘亲,娘亲怎么会是娘呢?”

听着裳华的绕口令,美延豁然开朗!这就是秀蝶要让这孩子传递给他的第一个信息吧。她还是善解人意的,如果他一直把这孩子当成是秀蝶的女儿,至少再接下来的一天多里,他会一直在愤怒和痛苦中徘徊。这是一个好的开始,无论接下来她会有怎样的出人意料,至少她会有一个明确的交待!

美延抱起裳华,一把将她抛向空中,等她接近地面时再接住,上下几次,裳华大笑着,双手张开上下扇动,像给美延的心插上了翅膀,飞得又轻松又快乐。

“来,我们吃点心。”美延把裳华放在膝头,“你一块,我一块。”

裳华高兴地接过来,却又递了回去,“这是娘亲给你的,我自己有,我不馋嘴的。”

美延笑着,又递过来,对裳华说:“那我请裳华吃好不好?你不吃可不给我面子噢?”

裳华笑得很灿烂,“好。”

这糕点上的花纹一看就知那印模是上品,甜而不腻的香气闻着都给人食欲;一口下去,清甜软滑,磨碎的花生和炒香的芝麻却是留给人细嚼的;也只有在细细品尝后,才能又吃出淡淡的艾草清香。

“好吃。”美延说道,“你娘亲真是深藏不露,我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厨艺这么好,还真有皇家糕点的味道呢。”

晚饭是那个叫小喜儿的丫头送到屋里来的,这丫头原来是个有听力的小哑巴;秀蝶陪着裳华在别处用膳。饭做得清淡可口,特别是玫瑰花露中浸过的各色水果,更是别具一格,风味独特。

吃过晚饭,美延早早睡下,但三更时分,依然没有睡意,他的思绪被秀蝶牵引着,在脑海中打成一个又一个结,再互相缠绕纠结起来,扯得他头皮生疼;“裳裳者华,其叶湑兮”,裳华这个名字不是正应在秀蝶上吗?花蝶相配,而谁又是“我觏之子,我心写兮”的那个人呢?

他摇了摇头,反正明天她就要给我的答应,那时再做道理。他翻了个身,正准备努力睡去,突然听得屋顶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。以他的功力立刻听出这并不是野猫、老鼠之类,而是人的脚步声,并且此时人已落在院中。

美延悄悄下地,轻轻拉开门,一猫腰闪了出去,往秀蝶的屋子方向溜过去。才走几步却见竹林里有人影晃动,正是秀蝶反剪双手立在当中,一个穿黑色夜行衣看上去只有十来岁孩子高的一个人站在她身边。两人低低交谈了几句,秀蝶全身微微搐动了几下,那人显然知道自己话里的份量,立刻现出关切地举动,拉住秀蝶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。秀蝶低下头,似乎是擦去面上的泪水。那男子朝美延来的方向瞅了瞅,秀蝶点点头,又摆了摆手,那男子行了个礼,穿过竹林翻墙而去。

秀蝶呆立在那里,久久没有动作。一阵轻风拂过,带来丝丝凉意。秀蝶的双肩仿佛被这微风吹动,开始一起一伏,随之而来的压抑着的啜泣声,与夜风穿过竹林的声音揉在一起,织出一片悠远的悲哀,让整个竹林更加黯淡起来。见此情景,美延站在那里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
良久,秀蝶才对天长叹一声,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:“我没事,你早点歇着吧。”

美延有些尴尬,讪讪地说:“我睡不着,听见动静就出来瞧瞧,夜里凉,你也早些回屋吧。”

秀蝶点点头,径直绕过竹林而去。

接下来的整整一天,秀蝶都陪着裳华,无论她怎样调皮捣蛋,秀蝶都由着她的性子来;美延只能坐在屋里看看琴谱,翻翻医书。

第二天天才蒙蒙亮,甘草就叫起美延,服侍他洗漱吃早点;秀蝶已站在院中,头发束起,穿一件雪白的交领男装锦袍,颇象南方白面文弱的翩翩少年。她恋恋不舍地望着裳华的房间,拉着姜大娘千叮咛万嘱咐,这才示意美延出门。门外前天那个小厮早已牵了马等在那里,两人上马,甘草赶上前,拉住美延的马头,“公子,您是诗书大家的子弟,有什么事,您就多担待些,你可一定要照顾好我家小姐呀!”

美延点点头,被甘草的忠心所感动。“放心吧!”

秀蝶咬着下唇,向甘草和小喜儿挥挥,一磕马镫,冲了出去。

一路上,秀蝶始终处于不可解脱的抑郁之中,即使偶而看看路边的景色,那眼里的忧虑也是一览无余。

美延默默地陪着她,虽是思绪万端,却安静地像润物的细雨。

傍晚,他们在一个小镇住下,草草吃了口晚饭,见小二送上茶水出去后,秀蝶说道:“我们好好谈谈吧。”

美延点头道:“好。”他一直在等这个时刻,而当此刻来临时他又升起一片惶惶不安。

两人面对面坐着,美延本有千般心结,一时却不知从何问起。他沉默了一会儿,才问道:“你真是梁秀蝶吗?”

秀蝶摇了摇头。

这个表情早在美延预料之中。“那你是谁?”

“你知道中原有个荆园吗?”秀蝶返问了一句。

“当然。那可是中原赫赫有名的医药大家。荆园的创始人梅老先生一生悬壶济世,却又无欲无求,世人称颂其为华佗再世,扁鹊重生;而现今当家人叶大先生也是妙手仁心,在江湖上威望极高。”美延猜疑地看着秀蝶,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莫非与他们有些渊源?”

秀蝶再次点点头,抬起美丽的大眼睛,说道:“我是叶大先生的女儿,叫叶真儿。”

这个身份让美延吃惊不小。“荆园可不是一般的世家。”

“当然。但我的身份你不用怀疑。我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编个这样的谎话去欺骗你。荆园在全国各地基本上都有分号,大部分我都去过。我们往西再走几日,到了河东就有,你可以去问问。”

“那荆园真有一个听风阁了?”

“而我也的确有许多师兄弟师姐妹们。”

美延吃惊地望着秀蝶,不,是叶真儿,半天方才问道:“以你这样的身份,为什么要冒充梁秀蝶呢?”

真儿把茶往美延那边推了推,面上似是无可奈何,又似是愁苦焦虑。“梁家有三个男孩,却只有秀蝶一个女儿,家里爱如珍宝,可惜从小体弱多病,买了两个替身都不成,不得不自己去城外颐心庵静修。这里师太是我父亲的老友,因有一年我父亲带我出门,恰巧遇上件大事,我在身边不方便,就也送我来到庵堂。我与秀蝶一见如故,以后我就常常去那儿。后来我父亲给她配了几副汤药,加上我在时给她按摩针灸,慢慢的,她的身体也调养了过来。不但如此,她还和我学了些拳脚套路,虽是花拳绣腿,却是可以防身自保。”

“那秀蝶是出家人啦?”美延更是糊涂。

“当然不是,”真儿笑道,“只是在那里静修,如果出了家,你们家还求什么婚?”

“那她自己为什么不嫁过来呢?”

“她当然有不能嫁的原因,”真儿停顿了一下,端起茶碗轻轻呷着,一看就知是在考虑措词。“因为……因为她已经嫁人了。只是她嫁的人不被家里人接受罢了。”

“私奔吧!”美延心头火起,他这敲锣打鼓结得是什么亲!他们这样的世宦大家却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。

“对,”真儿见他面露愠色,却也只能讲下去。“家丑不可外扬,这事没几个人知道,别人都以为秀蝶还在庵堂修养呢。”

“梁家干得好,真好!让我家来当这个冤大头!”美延拍案而起,激动地在地上来回走着。

“你错了,”真儿也不示弱,口气也强硬起来,“你家第一次派人来提亲,梁家就婉言拒绝。你祖母不甘心,再四提出,梁家派美蝶的奶爹亲自进京说明,回来时带来你娘的书信,我们都不知信上说什么,但梁老爷看后就有了这偷梁换柱之意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说我娘知道你是个冒名顶替的?”美延惊得跌坐在椅子上,不相信地看着真儿。

“当然,其实这比真秀蝶要嫁过去好得多。”

美延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,“为什么?”

“你祖母或者还有你娘,并不真心希望你娶一个门户不当人家的女儿,货真价实的嫁过去,还不好打发。”真儿两眼直视着美延,见美延眉头拧成个大疙瘩,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,就问道,“想到什么啦?”

美延目光中的异样一闪而过,“没有。”

真儿也不深究,继续说道:“你家什么打算我不知道,可梁家却下决心要用个丫头来顶替。我那时正好在扬州,去看梁老爷和梁夫人时,听他们说的。我说服他们让我代嫁,一则我是出门惯了的,世面见得多些,一个丫头万一有个出入,一时反应不过来容易出纰漏;二则我是行医之人,三月半年,就能找个理由一病不起,保证最好的御医都看不出来。”

“就这么简单?”美延有些不太相信。

“那你觉得还该有些什么?”真儿反问道。

美延一时也想不出来,可疑问却在心头挂了起来。他吃了口茶,又问道:“你父母怎能同意你做这样的事情?”一个女孩子家做出这样的事来,将来怎么嫁人。

“我是疯跑惯了的,一年半载不回去,只要给分号离个信儿就成,再说还有紫苏,他们更不会多心。”真儿解释道。

“紫苏也是你们一伙的?”

“噢,紫苏是我师叔的弟子。”

美延憋紧的嘴唇微微一抖,“你这次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去吧。”

“是啊,”真儿眉尖轻挑,说道,“这样对大家都好。”

美延站起身,又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着,他的思绪跑得太快,在脑海中翻滚飞腾,这一切答案似乎已见份晓,实际上却又遥不可及;加上一丝隐痛拉扯着他的心,让他更难正常思考。

“你在我家确实是演得好,没个人不说你呆笨。你在宫里也是故意走丢的吧。”美延清楚,真儿有太多得故意。

真儿没有得意的微笑,却深深叹了口气,说道:“你问过这个问题了,不过实话实说,本来我也没打算乱走,可走着走着就特别想去看一看。”

“你可真是江湖儿女,皇宫也是玩得地儿?那玉白菜呢?”

“那可是你母亲有意拌的。”

“什么?”美延更理不清头绪啦。

“我想她就是想让我出丑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也许是为了让我早点消失吧。”

“是吗?”这个解释太牵强了。

“不但如此,我在你娘房间里还发现了这个,”真儿一边说,一边从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,打开,倒出一颗药丸,“本来我以为是什么花露,因我做花露也算有一手,就仔细瞧瞧,谁知一打开,却是这个,我就存了心,留了几粒,回去用水研开,尝了尝,果然是有问题,这药能让你上吐下泻,脉象虚弱,不几日就瘦得不成样子,却要不了你的命!我问过你身边的丫头,你去年的病就是这个样子!”

困惑牢牢抓住了美延的心,“我不明白。”

“你应该明白得比我多,”真儿平静地说,“也许太突然你一时理不出头绪,但有一点你要明白,你母亲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,而这苦衷关乎你家的生死存亡,却又无法向你说明;也许她只是感到了无形的压力,那对手只在暗处,她也说不清。”

“这个我懂。”

“还有,不要以为你几日的游说就能打动她的心,她难道不知道你早存了要查明真相的心?”

美延的心抖动着,他沉沉地闭上眼睛,把已涌上眼窝的泪压了回去,“你是说,娘让我出来也是有意的?但无论怎样,我是这家唯一成年的儿子,我有这个责任。”

真儿望着美延,等他稍稍平静些后,说道:“说得好。知子莫如母,你娘也知道关住你的人,也关不住你的心。等到他们都老了,你自个儿再跑出去,连个帮手也不有。所以出门前你娘给了我这个。”秀蝶从身上解下那玉佩。

“这不可能有仿制的,”美延接过玉佩,“这里有我家的标志。”美延指着玉佩镂空处的横断面说。

真儿对着灯看着,果然那上面有个极小的字,“是个行字。你的上面是个延字?这真是你大哥的了?可你大哥没有随身佩带吗?”

“这玉佩本来是大哥随身带着的,可后来因与人定了亲,娘为表诚意,就留下了我大哥这随身之物,后来也没用上。”美延把玉佩又还给真儿,“当时她给你玉佩时,就没说别的?”

“我在你家装傻充愣,一步不多走,一句不多说,多少人笑话我,可你娘还是看出我的破绽。从宫里回来后更是明里暗里提点我。这次出门她给了我玉佩,又暗示我要多帮衬你,你娘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。”真儿由衷地说。

“因为这个你一定要和我去边关?”美延心里多希望她还有别的原因。

“我们医家以悬壶济世、救死扶伤为本,并不求回报。可年年还是有许多人来荆园回谢。这其中不乏在边关服役过的将士们。我不是说过我在边关有人脉吗?你问不到的,我也许能;再者我去过边关多次,路我比你熟,”真儿看着美延,一丝辛酸的笑意凝固在嘴角,“而且我也的确要去那里办事。”

“是为真正秀蝶的事吧。”美延见她这样,已猜到七八分。

“对,”真儿并不隐瞒,“所以我也要请你帮忙。”

“她去边关干什么?”

“找裳华的爹。”

“原来裳华果然是她的女儿。”这个怀疑得到了证实。

“为了搏个出身,给梁家一个交代,给她们娘俩儿一个出头之日,裳华的爹就充军当了兵。她们娘俩自然不方便在娘家住,可巧这淮北小镇上有我个叔叔,他就把自家花园隔出半边来,给她们住。一来安静些,二来有事可以及时照应。裳华爹爹一走就是几年,原先还有书信,这一年多却一直没音信;再加上你家一提亲,她那不知事的奶娘着了急,就跑来报信儿,说要捉秀蝶回去成亲。我想秀蝶是自以为在庵堂里学过些三脚猫的功夫,又会些奇门遁甲、易容变身之术,就给我留了封信,一个人跑去找裳华爹爹。她这个人扭得很,爱转牛角尖,自以为是的就跑了走出。开始一路上还给荆园在各地的分号发个消息,现在却全断了。”

“那天夜里的男子就是给你送消息的人吧?”

“他们发现秀蝶可能去了陇西,但也有可能误打误撞地被人所骗闯进了沙漠,现在真得吉凶未卜,她要有个好歹,可叫裳华怎么办呀。”真儿说到这儿,眼眶中又渗出悲酸的泪珠。

他相信她现在的每一个字,这从她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。无论她是自己生命中的伴侣,还只是个过客,现在他们只有同舟共济。

美延情不自禁地握住真儿的手,“这谜反而是越解越多,也好,我们就来个逆流而上,一起走下去,直到解开所有的谜题。”

真儿并没有抽回手,而是也像老朋友一样紧紧回握着他,她心中的不安让她特别希望有个依靠。“秀蝶啊秀蝶,为了裳华你也要好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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