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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一(1 / 2)

疊浪

群豕石一名疊浪,取類不同,肖物各得。暮夜月明,常與僧提竹爐小憩於此。群動既息,覺此身出沒洶湧波濤間,自詫吾生能與鹿豕遊矣。昨有至其處者,見群石皆裂,初以為斧,細視之,裂自下上諸不受斧處,無不裂者。嚐聞蛟之出破石,夫其下有伏耶?山中人言,石之裂自去冬臘月廿六日。考其時,雷雨駭作。俗謂之“臘迸”。噫嘻,終臘而雷鼓,非其令至於進石,氣複何餘,化之舛歟。人之戾歟?石之災歟?

茅順之有穎癖,每言吾穎不獨佳,可令意在先。予嚐癡之。年來果得狂疾,祟不可遣。王道彰以穎謁愚公,為作穎表。蘇州人謂之穎彰,言非彰穎則文亦不能佳。故是標榜之習,要非無實而雲也。今日聞道彰北舟中雅無疾,既死,人未有知者。當有記白玉樓者聞之帝耶,何死之處也。嗟乎,十年之間,道彰已死,順之亦癲發。而世方竊其價以自高,無實,無癖,不亦難乎?

智評

楚黃樊孝介先生智評一書,其弟季常曾以別本相付,且雲顧元城有梨棗之約。心常念之,此書不可無傳,世人亦不可不讀此書,乃不知李翰林試{林足} 還,既有成言於季常矣。李雲:“先生述錄群書時,意就一時所記憶書之,尚須編次。就中所載時事,亦有一二與此中傳聞不類者。姑置之第,存副墨於意,雲何?”予曰:“疑以傳疑,政古者闕文之義,以其信而傳之。疑則已,非先生全書也。”李以為然。夜歸草堂,喜不能寐。令倩發其書,讀之,並錄跋語於此。雨氣淋漓,覺殘燈黯黯,多致先生。書凡七品,一神品,神品者,機將萌而先知,禍未發而先睹,光怪麼麽望之而走,即如神之智何讓矣。一妙品,妙品者,機已萌而禍且發,運其智力,轉移其巧致。宵人忸怩以韜穢,群豪局蹐而斂暴。功什百於戰爭,乃妙有獨操者也。一能品,能品者,事已遂而禍已成,運策出奇,旋轉鹹中,如楊葉之射,白猿望之即號,以此收功,天下稱能人焉。一雅品。雅品者,以剴至之心,行轉移之術,亦機亦械,非機非械,中倫中慮,人我共濟。此天下所目為端人,而要非畫地拘方,以冀耦變,諧務者也。一譎晶,譎品者,蹤跡詭秘,蹊徑回環。揆之正人端士,多有不為。而於事亦或有藉儻,堪稱藥囊中硝砒乎。一具品,具者,備也,可備為有事之用具者。器也,可通於一器之致,隨時便捷,應而不窘。無之未必決癰,有之亦足破結。大之未必濟時,小之亦足解頤,聊存以資用具耳。一盜品,一作纖品。盜品者,性專陰而不陽,情獨我而無世。機械橫心穿窬,對麵譬盜憎主,人不必其恒有怨也,而不知者,往往墮羿之彀中,良可畏焉。

庭梅將開,有一枝偃蹇欲披其上,小枝萼正繁。予不忍,或雲宜亟剪,以專其氣。童子戲投腴水中,花爛開,碩而圓,澤於本根者,毛嬙西子之入後宮也。曜朝日煥浮雲,設老於江皋,獨存標格耳,嗟夫。

婁子柔郎

婁子柔有郎而慧,善讀書。子柔心甚愛,而嚴最之如成人,嚐語人曰:“為吾家兒,不得不如此。”蓋年老子幼,誰無此心,予聞其語久矣。夜夢子柔攜其郎來訪,豐頤秀目,顧盼甚偉。語言嚬笑間,子柔多侃詞,正色務逆,閉其所將。然而憐愛之情,急然自見於眉宇,殆不可擬議。此何為者?乃知八識田中,下些種子,必結為境。可懼也哉。

問僧

問僧齋否?答曰:不吃齋,但飲酒。作戒

汀州便道歸省,思一往候。忽念東坡雲:無益,徒煩報答也。便欲取此作戒,不生勞擾。徐陽初

虞才多弘偉而少靈異。其靈異者,往往力就弘偉,未盡其才,而求助於學。卒見弘偉,不見靈異,此非學之故也。餘所交者,無非真正靈異之人,而乃失之徐陽初。甚矣,予之不靈不異也。舟中閱宵光題橋紅梨花一文錢諸傳,自愧十年遊虞,書此。

徐陽初社門嘔血,不求諧世。世人競欲殺之,不為動,然則能盡其才所從來矣。譚家文

文真如一樹梨花,溶溶夜月;又如王夷甫捉玉麈,與手都無異。文箏如楚畹數莖,香韻無非大國;又如道蘊談玄,米亦成滓。文昭如半天朱霞,束梅掩映;又如子太叔美秀而文,文簫如出水芙蓉,不妨秋老;又如子長作賦,意思蕭散,不與外事相關。餘子種種,所謂儉歲之良粢,寒年之纖纊。

趙必達

趙必達扮杜麗娘,生者可死,死者可生。譬之以燈取影,橫斜平直,各相乘除;又如秋夜月明,林間可數毛發。狐虎

田狐蠶食於楊村,皂虎脫視於涇口。啟侮開竇,蠹自內生。雖人生不可無外思,而泉下豈容有隱憂。疲暮之年,誰複堪此。吾衰

丙午居先夫人憂,哀至則謝客。庚戌之痛,多忍哀對客。而至於今,直借客遣哀矣。自證本心其實等哀耳,而情若此,此以知吾衰之甚也。辰

哀不可忍,哀不可遣,故凡平居忽忽,俯首多睡,若夢若醒,以至髓枯而發白者,皆忍之致效也。一往而深,盡哀而出,猶愈於遣乎。哭世長

爾章既勝拜跪,環亦漸知。女則雖複淚眼相看,覺有悲喜不勝之意,淚亦自止,不似哭世長,傷魂動魄,一往而不可收也。書

書入富人之腹,如積米太倉,隻有篩揚時,未便有支用時;入貧人之腹,如村兒驟獲異寶,隨便示人,但知入手光耀,不覺窶態無餘。蘇子曰:“流於既溢之餘,而發於持滿之末。”韓子曰:“獵其華而咀其英,汛其流而涉其源。”當家人字字實證。

屠長卿

屠長卿雲:“眉睫才交,夢裏便不能張主。眼光落地,死後又安得。”分明此言似之非也。若能打徹夢醒關,捩直教衝破死生岸頭已。又雲:“老去自覺萬緣都盡,那管人是人非?春來尚有一事關心,隻在花開花謝。”故知此老交不得眉睫。

王子虛

予與王子虛既定交,對人計算輒不自休。或疑其膳直,予嚐私於孺和曰:“是殆不知作家者。”孺和問:“子何以知之?”予曰:“知者不言,故知之。”久之,又嚐私於僧孺曰:“子虛將不免貧。”僧孺問故,予曰:“子虛好親,予豈富者相耶。”春來予方理敝帚,子虛喜請行之四方,其貧殆不瘥矣。

放利

孔子曰:“放於利而行多怨。”蘇子曰:“吾眼中未嚐見不好人。”果是未見不好人之眼,則亦不見天下有放利之人矣,何怨之有?顧處今之世,但恨眼界不寬,不怪世路太窄。語雲:財者,人之命。放利之人,其視世之所有,皆其命也。夫使人損其命,以全人情,存天理,其必以為不誠不情之極矣。故夫惡放利者,其怨滋多,不亦宜乎?

掃墓

清明前後多冷風霡雨,而今歲懨懨,甚矣。狂颶間起,雨十日不止。朝來光甫約掃墓,予心疑之,乃不意自設奠。至享餘,雲物澄鮮,禮畢而陰,既享而雨。此人事之偶然,亦人心之一恔也。記曰:祭則受福,吾甫定儀節行之。自光甫始,而陰晴若此,知予祖之格思焉。書此誌喜。甲寅二月三十日記。

問居士

瓶無粟薪,勞軸瘍手,足蝸延屋,此貧之至變也。以問居士,居士謝曰:“皆有之。”

佳水名茶,奇香野嫩,異卉新書,此貧之至適也。有諸居士笑曰:“則具體而微。”風木軒

先世長建風木軒於墓旁,傾橐倒廩,薄有野致。世長既病,人或私曰:“悴乎?”予知其非也。吾向者因藤於鄰墓,嚐作此軒,橐洗而止。世長亦偶見數弓之地有藤廩焉,聊試為之,以發一笑耳。貧家無易事,則必傾橐倒廩,心且安之,何悴之有。吾兩人故是天壤間長物,何論作室。此一副皮骨,總之乘興而來,興盡而返者也。

王季和

王季和因參五雲,遂攜家山中,翛然自遠。錢受之曰:“季和故有岩棲之適,不無禪誦之勞。”友輩禪誦如季和,斯真勞矣。未審隻此便是否?昔方山子隱居岩穀,環堵蕭然,妻孥皆有自得之色,山中人莫有識者。東坡過之,訝曰:“此吾故人陳慥季常也。”自是方山子之姓名可得而稱雲。予將詣武林,知季和在,甚善。然既已知之,便少執手熟視,一段佳話矣。

周新

瞿元初之侍者周新,謹身媚主,便體而多慧,無一切驕癡之色。人言元初能自放,賴有此郎。讀孝介先生碑記

持瓣香謁孝介先生,再讀其所製《重建卜廟及勝生祠記》,情文深至,真不朽之作也。先生好獎善,至以宵貌業陋之汪惠,諄諄稱之,且雲:“神效一日之靈,令竭三旬之瘁,民數世而戴之。誰謂民不易德者?”今予解組馳還視此土,求知惠之數椽留在民間者,而亦不可得。嗟,予不及惠,其稱之也至矣。昔者羊叔子一言可令鄒湛不朽,惠何幸耶。然考先生之作,亦是有激而去,前不言乎,屬有他懷。偶一登山徘徊,乃不覺愴然有感。此老善善,故長惡惡,亦複不短。

心術

投其所欲聞,雖甚拂意,嘻笑而承之,此幸災之淺夫也,然而心術關焉。犯其所最忌,雖甚賞心,反唇而詆之,此修卻之躁人也,然而愚直存焉。由後之說,徒為識者鄙;由前之說,不免為明者疑。故夫心術不可不端也,雖顯然修卻可也。

耳目

礙世之物,惟耳與目。知道者一之,籠亦不更廣,書生亦不更小,鵝亦不驚者,是入世者。混之脅肩諂笑,順口接屁者,是二境人。我願學焉,而未之逮也。則奈何?

望雲圖

先世長大病時,曾為故侯呂渭陽寫《望雲圖》,意頗自愜,請予題其首。予政以世長病,悶悶未暇也。今日與張季修話其事,默想前境,不覺潸然。昔王子敬既死,子猷負病來奔。取子敬琴彈,弦既不調,擲地曰:“子敬,子敬,人琴俱亡。”遂慟絕。人生當爾時,安得背疾?都不成一聲,即潰裂耶。

王辰生

孺和母梁夫人,昨午時終。今日辰生遣人來告,日且晡矣。予心遲之,然不可罪辰生也。孺和之母死,而予不知,予何為者。頃過之,床無幃,舍無貝,周身無衣,哭無徹女。內外子孫之役,總於無家無室之辰生。噫,孤苦極矣。猶憶孺和之歿,家四壁立,而母哭其子,子女哭其父,婿哭其舅,妹哭其兄,男女哭其主。十年之間,今昔又何如哉?

小立

晚刻偕趙九如小立城西,覺眼光意識都減。綠陰紅雨,亦複不成佳境。語雲:江山風月本無常,主閑者便是主人,要須精神健在。誌不樂

貧者何以不樂,為好禮也。富者何以不好禮,取自適也。富非適己之常,禮非貧人之素。吳長卿聞之曰:蓋我師眉公亦雲,日來擬賻王母,而卒屈於力之不勝。不及吾情,用誌不樂。

夢李公揚

李公揚久客長安,心甚不然。之汗漫遊,亦古人常事,要須此身寡累耳。公揚多郎而不檢,於則女長未嫁。此豈久客之境耶?昨夢與公揚語,將取道鬆江,乃抵家。北遊南轍,又非將還氣象也。

癬疥

語雲:癬疥之疾,言雖疾,不害也。自今觀之,疾無害於此者。今夫糠秕眯目,芒刺在背,雖木雞之養,誰能頃刻安此者乎?夫疾至於通體不安,則必損眠食;眠食大減,則必傷腹心。蓋呼雞逐犬之奸,而天下之大盜出焉。且非獨於此也,其用物必鄙而不經穢,而不可近治之者。未去沉痾,先取膻患,即得其術,而薰眼傷神之害疊出矣。王祥冶為予言:“吾方能已之,且不穢,將請試焉。”

大風子(四十九粒去殼)、水銀(二錢)、杏仁(一錢,研泥)、椒紅(一錢)、飛{樊石}(一錢)、生肌散(一錢五分)、黃柏末(一錢五分),用胡桃肉拌,研為丸。

周與言

前輩王太仆即老,以一子婿周,一子婿丁,二公皆孝廉,又同裏好也。太仆既卒,而子幼母異,析產紛紜。丁為其婿,諍之甚力。周笑曰:“若知曩者約婚意耶。總之為其子樹人耳,不聞婿周使隙於丁,婿丁使隙於周也。”丁大感悟,慣如初,而二子亦各受均產之益。先君聞之曰:“與言可謂條暢。”

登土山

循土山而西,步反徑上坡,則為鹿城。其地有古垣,喬木映帶左右,若山回路轉,高迥幽邃,仰睇碧落,政見雲光。常戲語同人,此山中一線天也。宜從小奚奴跨驢於此,否者暮夜月明,或孤影長嘯,或二三靜默。風香露濕,清吹遠聞,斯亦境與人相得者乎。偶思其處,呼季弘晚食而往。有衣冠四輩,先予徘徊,都不發一語。何歲無月,何地無竹柏?但少間行如吾兩人,此衣未許予道。

牡丹

晴光雨思盡態而出,砌上牡丹便有一二瓣欲吐新韻。晶然作水紅寶色,淺於桃花蠟,而醇膩過之,真人工所不能肖也。念西行當複十日,恐遂無花。然朝來已食其鮮矣。偶得句雲:“幾回欲問催花使,上苑何如趂曉看。”

破老

《水滸傳》何所不有,卻無破老一事,非關缺陷,恰是酒肉漢本色如此。以此益知作者之妙。中庸

有鑿池蓄魚而日取數錢買魚放生者,或告之曰:“君功德甚善,其尤善於不蓄乎。”主者大恚,語雲:“不養不殺,是謂菩薩。”噫,中庸其至矣乎,民鮮能久矣。

古鶴澗

癸卯,張苑馬任廣寧,予與友輩數十人送之。舟抵古鶴澗,而雨甚,不可上,使人負以行。夜宿悟空僧舍,其又明目戴星科跣,領略秋曉之勝,遂解維而西迄。今十二年矣,苑馬之第行可既化為烏有,而世長亦稱古人。今夕徘徊澗口,追憶其事,仰睇明月,都黯黯無致。

白民登太華

風正帆懸,鳴榔可喜,命三倩再讀《於鱗遊太華記》。因憶白民自華還,語予曰:“世人讀此記多異同,初亦不然之,然未習其妙雲。”其說曰,東北溜中峽,裁容人左右,穿受不滿足,穿受手如決,吻人上出如自井中者。又曰,罅中穿如峽中,峽中之繘垂,罅中之繘倚,皆自汲也。又曰,足已茹,則齧膝也;足已吐,是以趾任身也。吾昨者從雨若雪,舟中覆按之,覺腰膂間始隱隱楚矣。張生曰:“夫所謂痛定思痛者乎。”然予覽白民遊華紀,初以銳心上而不知險,既以忘心下而忘其險。夫亦善載腐肉朽骨矣。

扯淡

東坡見悍婦爭言,笑曰:“一點靈性都攪入豬嘶狗咬中。”此非戲論也。蠢茲庶民,當其心頭火方熾,喉下痰未消,誰不為悍婦者,而笑人豬嘶狗咬也哉?新鄭作相,可謂赤心為國。其歿也,疾書“扯淡”數字,投便瞑。大根器人,到頭自脫。今世之人,處非高公之據腔,無救時之血,而沒沒不知淡者,其性靈何在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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