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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二(2 / 2)

近世文人好訕濟南,多拾其一二險句累辭,轉相口語。如昔人言楊子雲以艱深之辭,文其淺易之意,政不知能言楊子雲者,必真見子雲之為淺為易,曆曆可揭示人,而又自能滔滔汨汨,不艱不深,以成一家之言。可以俟後之作者,而不惑然。使後世複有楊子雲,猶未必其言之盡是也。今之人何鑿鑿也,嚐複按其人之文矣。鼓掌盱視,自喻滿誌乎,則未有不為險句累詞者也。其為險句累詞,又未嚐不顯然出於濟南,而無所顧忌。猶曰文須獨造,安能為昔人所嚐。為今之人何鑿鑿也,意殆盡,愚一世之人。高濟南,惟吾所恣取。而一世之人,果不能出其相愚之意。嚐試一臠,縮舌去之曰:“某家嚐雲爾此。”夫以耳食者,所謂一解不如解歟。吾於濟南,直見其縱橫六經,跌宕子史,如黃河決溜,雖至於不可窮詰,而終為天下之奇觀也。雖然英雄欺人,故時有之。

每見作達之人,輒欲嘔。見野老,則忘夫非吾未能達,而自忘其野哉。雖然作達政可嘔,故有野老而作達者矣,政複可忘。情有餘

絮善而稱必有餘。譽節口,而規不免煩言。故是吾情之有餘,終為人理之不足。難易

遠之有望易,近之不厭難;貧賤不移易,富貴不淫難。戲書

花之光浮昱,水之色蕩漾,雲之影捷出,香之韻乍來。□□之際,殆不可得而傳。偶讀梁鴻傳,鴻既死,□□要離塚傍曰:“可令相近。”念忽至此,輒書之,某亦不解何所起也。

繡野橋

舟抵繡野橋,望西城門,不覺占袖憶昨歲與王季和從朱伯還夜飲歸,膠舟於此。俯仰之間,伯還已成陳跡,豈不痛哉!自邵茂齊死,欽愚公繼歿,覺桃花澗水嗚咽,吳閶簫管無聲,寧堪華亭鶴複爾寐寐耶。披襟解帶之致,而今而後政不可得。

先輩矩矱

陳顯達言,蠅拂麈尾,是王謝家物,汝輩不須捉此。其言甚善,顧使子弟捉得麈拂,亦一快事也,惜乎未見其人耳。先輩多矩矱,博奕飲酒,雅非閨門之懽。獨王京兆嚐率子弟圍棋,雖複推敲之際,樂然後笑,未嚐發聲。先君歸語予,此老風流,故非吾所及也。

物色人

邵仲書初不喜{艸舜}如,輒語仆物色二字,姑未相與。今日見舜如,即未盡者都佳。夫知不美之為美,如仲書,可與物色人矣。江右奇文

癸醜九月,文起偕孟長,邀丘毛伯遊青丘,掠予且止,受之當會。座已列觴,千頃雲下。問陳大士,毛伯,<頻頁>額曰:“良苦往與大士,閉門作義,獨形影自憐耳。”某問毛伯,王淑士言,尊為文,至多可一日數目。毛伯笑曰:“有之。昔郝仲與自關門戶,幾欲嘔心。顧莒州向郝索稿,輒得四百五十餘篇。苦心人功行圓滿,不乃大適耶。”毛伯大笑。泰昌元年冬,留源彙丘陳行卷、暨艾千子羅文、止費無學諸稿為一帙,題曰“江右奇文”。書此。

花朝

風達竹間,輒成大和。予家居無竹,不知其甚若是。早間聞之悶然,曰花朝若此,其如歲占何?啟戶視之,則雲物澄鮮,冷風翏從東北來耳。陶周望將發天目,夜{淮又}雙清莊溪流,觸石作聲,徹曉來枕上,周望尤之曰:“雨甚,不成行矣。”夫陸處之民,不識溪聲,何怪?而予乃不辨風之敲竹,真可發一笑也。

夜無穿街之鼓則閑,村無驚夢之嚨則富。吾於今日見其象矣。往時踏月,見酒薰綺暖之處,多發殺機。即有念者,常不能自主。夜來啟扉,寂然緩步裏許,百道虹光,黯黯穿窗而出,作寶光色來著人麵。不謂疲暮,複逢其間。

邵家郎

頃見茂齊郎拱揖如成人,心喜,輒複淒咽。我每見吾家孟爾彰,舉止顰笑,轉捷而終,似無所賴,如空遊之魚,惘惘不知所止。豈孤者之神自相輸耶?邵家郎生三日,病疫,茂齊憂形於色,懼不免泡幻,戰戰皇皇,汗出如漿數矣,乃不能見其勝揖時。悲夫!悲夫!

硯池水

東西洞庭山,鬥氣湧水波,千裏喊沸。而濱湖一措大硯池中,亦應其類,陡然起立,可憐哉。小附其大,智量乃爾耶。洞庭君聞而笑之。然不知俊廚顧及朔蜀,洛黨戰蠻,觸於角端,分主奴於夢寐洞庭湖。洞庭湖亦若是焉,而已矣。

李緇仲

茂初書齋石峒先生,列盆景處也,緇仲出百義質於此。某與緇仲交十一年,其文不下數變,愈變而愈逼古。翻空征實,無非篆籍之文。昔安元旭見某刻,語王又新曰:“今日又讀《世說》一遍。”王笑曰:“不然,前有《世說》,今有茲刻,恨不攜緇仲義。”視兩先生當雲:又見枚乘《七發》也。

顧氏社

往遊顧氏諸兄弟間,約為社,都在舊府東園,或霖雨堂中。時合時分,凡七輩雋者,五人盛矣。憶昔庚午,先君器仙居沂水於陳橋。庚辰,奇元城於髫歲。丁亥識今進士於草堂,謂氣骨深穩,神宇和粹,應受福德。其明年戊子春,見連城,驚喜,必今秋摶風之翮。未數日,而先君歿。是秋,連城果雋進士,以丙午鄉薦。又十年,登第,先君之言不失一二矣。獨元宰善病,元亮間居,每一把臂,不勝今昔之感雲。萬曆丙辰春三月,潤州古樸堂記。

劉思諧

中翰劉思諧,貌如敦彝,多奇偉之識,而必依於厚貲選中,未見此人。其郎子約有俊氣,未便了然於心。手需之,將自及。思諧與汀州翁善,因是館予。予自知非其任也,為相念特至,不敢不一往。思諧於此道最有力,即錙銖濃淡,高下莫能遁也。少與華玨、徐大用、笪繼良弟觀文相砥勵。四人者皆得之,竟失中翰。天意豈有待耶?丙辰記。

繆仲淳

憶與仲淳交,自壬寅馬經庵始。癸卯,予病血,日夕臥。公亮、南軒、仲淳為製方與之。癸醜仲淳在王子顒許聞世長病,馳過草堂,執予手,言曰:“元長豈可無此阿弟?特請視之。”視之而有憂色,予曰:“頃以足下自天降,今奈何?”仲淳惋然曰:“即天降,奈何?今日再晤壅城。”為識其語,令吾後甚無忘仲淳也。

昆腔

魏良輔別號尚泉,居太倉之南關,能諧聲律,轉音若絲。張小泉、季敬坡、戴梅川、包郎郎之屬,爭師事之惟肖,而良輔自謂勿如戶侯過雲適。每有得,必往谘焉。過稱善乃行,不即反覆,數交勿厭。時吾鄉有陸九疇者,亦善轉音。顧與良輔角,既登壇,即顧出良輔下。梁伯龍聞,起而效之。考訂元劇,自翻新調,作《江東白薴浣紗》諸曲。又與鄭思笠精研音理,唐小虞、陳梅泉五七輩雜轉之,金石鏗然。譜傳藩邸戚畹金紫熠熗之家,而敢薴必宗伯龍氏,謂之昆腔。張進士新勿善也,乃取良輔校本,出青於藍。偕趙瞻雲、雷敷民與其叔小泉翁,踏月郵亭,往來唱和,號南馬頭曲。其實稟律於梁,而自以其意稍為均節。昆腔之用,勿能易也。其後茂仁、靖甫兄弟皆能入室,間常為門下客解說其意。茂仁有陳元瑜,靖甫有謝含之,為一時登壇之彥。李季鷹則受之思笠,號稱嫡派。

淚零

往與陶逸則周旋北山下,彌連數日。時湘夫人初到翏城,為歡如不及然,其情誌頗能得之飲酒談笑之間。其後四年再題書,不類多斂華就實之思,友輩中可喜人也,自是不複聞問。薄味玄思,致精爽有氣骨。既歌鹿鳴,稍似華豔,亦其本色,非強作之者。虞山數月往還,便成千古傷哉。吾邇來匿影白石軒中,度日如歲。偶逢故交,輒問訊當年人物,罕有詳者。念此寂寂,無言淚零。

樊伯慎

樊伯慎言,名宦去思是先孝介意外之事,置田輯宇是昆山人法外之情。據王豫章批允諸儀部魏孝廉之請甚善,終是昆山人可問,樊氏子弟不必問也。伯慎有妹婿杜子堅,名鈺,年十八,落如古敦彝寶,色瑩然。獨居山中,遂精六壬之用。伯慎不輕許人,為予誦子堅,不去其口。

許文舉

許文舉將侍臨穎公,過存朋友,戒黜僮仆然後行,裏人嘖嘖歎羨之。士大夫不徹此章,終倒牆壁。張可庵先生有言,貧士登科第,但要牢立腳跟,轉動一步,不得一步伸縮,步步須與走過。此解殊有味也。吾深有望於斯人。

劉中翰

潤州士大夫如徐行甫、華德夫、劉叔熙,可謂君子。惜乎皆無年。當德夫被逮時,劉中翰許嫁女與其嗣宗沐其嗣甚偉行甫既死,遺孤學古方稚小,中翰亦許嫁女與之。每月朔,必就徐檢校器物,量度錢布出入,長則籍而還之。叔熙有子夢祖翼,祖□甚,削中翰為籍。所入劑所出,十年而不怠。學古有文,自可脫穎。宗淶以尚璽之恤,升成均弟子,中翰意亦少慰矣。獨夢祖永川青衿翼祖有雋資,婿於延陵,不知學就否?中翰□□□,殊可成進。朱方黯曰:“子約氣直上,駸駸欲 □,騮騮前矣。”

檀條

檀條金山□□者,住甕城屏風街,亦有之氣韻。故不逮大功坊,青□百氣稍觸,使人有居京洛意。湘君

湘君嚐自課孫,孫偶瘍,不詣塾,湘君自教之。既一月,見者訝其孫動止有式,多雅步,一所親詣湘君許。庭戶寂然,孫擁榻作字,君亦讀書不輟。

道伎

道人葛了澄,故陳州諸弟子,觸憤學道。自言我於諸行稍習便詣入,獨持缽一事,每旦發憤為之,至則赧怍而退。積四十五日,始得不怯。唐應德與羅念庵分門持缽,入期會寺中,就所施多少為優劣。既會,羅缽常盈,唐或竟日無施者。因以此自定其操。昔謝尚能鴝鵒舞,王丞相問有此理否,謝便著衣幘而舞,坐客撫掌擊節,謝府仰在中,旁若無人。阮千裏善鼓琴,人或諷之,無貴賤長幼,皆為彈,終日達夜,都不知向人所在。此際功行,豈複有道與伎之別耶?

凡例

有乞書馮鹹甫者,必廉其困頓時乃肯下,否即善價,都不得乞一字。裏富人求書墓石,謀之其客,客不許,久之曰:“可行矣。”乃令富人持緡錢數千,與設凡例,約五文下一字,取籯納之。為欣然下,書石將半,馮目其籯曰:“已足。”遂不複作。昔裴晉公祈皇甫持正作福先寺碑記,酬以千緡。皇甫怒曰:“碑文三千字,一字一緡,更減不得。”裴笑而足之。張子曰:“吾欲處皇馮之間,半則不半,滿則須滿。”

視履編

視履編故贈司徒李濟美先生,平生視履之作,分章名篇,紀錄詳雅。予嚐得而讀之,意頗不便翻閱,何如裁為年譜如指諸掌乎?發意良久,未即語人。而先生春宵見夢,談笑動止,宛若平生,執手叮嚀,意欲以此事相屬。某亦心許,徐君允謀掛劍矣。夢回兩驟,令留源書其事,請以一月程圖之。先生與家府君誼敦管鮑交,定生死念,無所自致於九原。此夢何容泯滅?又晚年訪舊,意思彌增。雖複垂老多病之餘,不忘草堂相對。每一至,輒促膝相語,動移晷刻。某愧不能為主,竟談而退,猶複步步惜別。平生抵掌之歡,幽明永隔,人世會合,蓋可以忽乎哉?甲子正月十四日記。

小青

長洲許仲謙見示小青集,湖上異書也。首冠一傳,卻是俗工寫照,正遠神情。青詩雲:“瘦影自臨春水照,卿須憐我我憐卿。”如此流利,從何處摸捉,戔戔居士許大膽識乃爾,放自恣耶。集中書應入《昭明選》,不爾品外錄中,豈得無此。

新嘉驛

□鏷拈出新嘉驛題壁三詩,首絕雲:“銀紅衫子半蒙□,一盞孤燈伴此身。”恰似“梨花經雨後可憐,零落不成春江行”。十三日抵雄縣,又於客館得四句:“妾心江岸石,千古無變更。郎心江上水,倏忽風波生。”後題“銀紅衫子古虔李秀書”。然則新嘉驛詩其為李秀作無疑。江亦可人,居然不俗。丹徒鄔善夫索和秀韻,竟日不得一字。非關才少,正患情多。

蘇渙

杜子美詩序雲:“蘇大侍禦渙靜者也,旅於江側,凡是不交州府之客人,事都絕久矣。肩輿江浦,忽訪老夫,舟楫而已。茶酒內請誦近詩,肯吟數首,才力素壯,詞句動人,接對明白。憶其湧思,雷出書篋。幾杖之外,殷殷留金石聲。賦八韻紀異,亦紀老夫傾倒於蘇至矣。”按《唐藝文誌》,渙少喜剽盜,善用白弩,巴蜀商人苦之,稱白蹠以比莊蹻。後折節讀書,進士及第。湖南崔瓘辟從事,繼走交廣,與奇舒晃反,伏誅。據此真與靜者不類。世人不達變化,遂謂子美譽渙太過,亦何知言與人迥無交涉?渙在廣州嚐作變律詩十九首,其一曰:“養蠶為素絲,葉盡蠶亦老。傾筐對空床,此意向誰道。一女不得織,萬夫受其寒。一夫不得意,四海行路難。”禍亦不在大福,亦不在先世路險。孟門吾儕當勉旗。其二曰:“毒蜂一成窠,高掛惡木枝。行人百步外,目斷魂為飛。長安大道邊,挾彈誰家兒。手持黃金丸,引滿無所疑。”一中分下來勢,若風雨隨身,如萬箭攢,宛轉迷所之徒,有疾惡心。奈何不知兒,才力素壯,詞句動人,接對明白。夫豈虛語當年不交州府之客?人事都絕後,不免伏誅。要當以世考之。

子美六絕不學前賢畏後生,是今人通病。不薄今人愛古人,是作家要訣。

章子厚日臨《蘭亭》一本,書必不佳。吾欲日誦子美六絕,一過應非小補。惡夢

某居貧,無酬應。一切酬應之文,皆是為人作奴,心厭苦之。而其人或有以某官功德未揚,某事避忌宜竄,令人欲嘔欲割,無地自容。幾欲焚燒硯,誓不複作,勢未能也。春來無此念,頗自寬。夢神相苦,便發狂大叫,□雞破之,不覺欣爾有喜。因念世間惡夢,覺已思之,亦是一適。李太白《夢遊天姥吟》“惟覺時之枕席,失向來之煙霞”,較此又是一適也。世路惘惘,正苦不覺耳。誠覺,亦焉往不得自適乎。正月念三日記。

病中

杜子美戲為馬墜歌結雲:“君不見嵇康養生被殺戮。”固是真語,卻有屠歌兒舞健氣。樂天病中詩雲:“病來城裏諸親故,厚薄親疏心總知。惟有豫章於我分,深於同在翰林時。”雖屬婆子話,須要知得,但是開口便俗。

春秋

天下《春秋》義無先王氏,而安福鄒汝光輒語人,此事但對胡傳看。外論自公,蓋自謂勝之也。然稍聞辰王公終年作義時,借格力於鄒理,或然歟?然而弘偉精健,兩家正不相及。頃求兩家四書義於許文舉,文舉口:“不是說先輩便佳,固自超乘。”予笑曰:“正欲以此事相煩。”文舉默然,坐久乃去。

溝壑

往與王孺和言,誌士不忘溝壑。此語大尋常,但少人跡不到處的溝壑,可安意行其誌,斯為苦耳。今日讀放翁《姚平仲小傳》,陳眉公署其尾曰:“西子入五湖,姚平仲入青城山。”他年未必不死,直是不見末後一段醜境耳。故曰神龍使人見首而不見尾,予深有味其言,因語留源,要是此老省得。

優劣

外父顧厚田,名允烈,隱德弗耀,大都如騶虞潛深山,雖複不踐生,草世不得見。

神廟乙亥冬,院試聞而賞之。是夜碇宿荊溪,故周禦史玄暐合樽促坐,甚言今日之舉可使人心不死,天理常存。引滿更酌,喇喇不能自休。眾客色動,皆有滿誌之意。學校優劣談何易哉,而今世以千謁覬優□開媒進之路,比周免劣兼懷肥橐之謀,險陽鬼馘,莫可端倪。天漏地震,星孛晝晦,不可謂侁侁胄子無關氣化也。悲夫!

不必

物以類聚,青襟那得餞□;軒業以群分,圓顱何用談舉業。此皆理之不然者,看來事亦不必。遠別

飽暖生淫,直是敗國亡家之本。是奸必殺,誰非聚{鹿匕}喋血之根?是以聖人明微,吉士遠別。不妨

不妨淺衷易盈,但恐多積不散。不妨入眼難合,但恐去人太輕。太輕之去,毒於刺心。不散之積,臭於聚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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