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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三(1 / 2)

醫王

潤有何繼充,遂令城內外無餘舍,水次無餘塢,老少婦女無餘間,輿無停晷,爨無停薪,手無停批,口無停答。殆駸駸在世,醫王山中宰相矣。繼充診人不活,淚蘇蘇自落。

馬參政

偶經鴳適園西,見馬參政著半臂,獨往來秋葉間,眉宇有營構之色,當是其吟安五字時耶。參政黑頭謝事,夙有棋癖,與人奕,都不欲饒一子。猝遇國手無所乞,然聞其落子日勝,今年七十矣。作詩滾滾不自休,日可數十紙。內外子孫歲時羅拜,常百十許人。世間黑頭公如參政,政未多得。

吾物

會金沙友人來移夏至祀,今日雨如注,幾不能迎主於廟。甫灌雨稍間,既畢禮,啟函將潔之。而桐自虞山還,潔奉以入,仍奉祧主潔焉。仰視榱棟,顧謂桐:“吾家世奉當於此,荏苒一百四十年。蘋藻楚楚,幸不匱祀。長子孫其中亦不他徙,異日者令我為高屋宇如故,豈不大幸哉!”朱方黯曰:“頃聞友人言,人未有終其身不徙居者。一姓四世,歌哭於斯。盡城之南,比不再矣。”吾每笑人此是我物,聞方黯語,故自心動。

陳抱元

陳抱元樸茂而文。視其弟銘金京口,依麓循澗,輒回。白首割炙分甘,歡爾休暢。吾亦為兄,曾有弟,嚶鳴一樹是何年?櫻桃

他山櫻桃仁核,潤州櫻桃核而不仁,尖下有線紋如桃,作水紅寶色。土人以四月朔開園,縱士女遊觀,謂之櫻桃會。陳伯銓摘其最者見餉,光明浮昱,令人不忍下咽。

鰣魚

漁子漾舟江中,網鰣魚。甲光向日如銀,潑潑耀水上。一鱗傷損,即浮幸脫逃,不複活。吾聞孔雀被網,必自殞其金翠,不使流落人間。鰣魚愛鱗,當猶孔雀愛羽耶。

飛蝗蔽空,食許時不見天日,中有一線可諦視,其高厚不知幾丈許也。縣官責捕甚急,劉中翰一戶捕可百八十餘石。或雲句曲道中積蝗如山,蝗中出人,焚燒殆盡。

田鼠紏結如桴,蔽江而下,竄入蘆葦中,根苗立盡,沙亦崩殞,此江南怪事也。張養默從白門來,以二鼠見際,短尾方喙,視鼠特小,而足稍長,不類鼠,其色沉赤,或曰非田鼠也。嘉靖中,有群鼠銜尾而渡,然不滿萬。今日之怪,穿街入戶,遍滿城都,動以萬萬計。於事應將何如?

客問何以徒步,不假肩與,予笑曰:“偶避嫌耳。”客問何故?予曰:“年來尋訪多取道,不行闤闠間。朝來不得已一至焉,而勢佃之糞,具借職謬進虹霓,鼻息潦倒。優伶之肩輿,遮衽齧膝,相望於道。可令飛黃圍玉之禦,泚然無色。吾豈肯奸之哉?”客大笑而退。宦仆某者,貲買劄副,冠帶儼然。遂置酒張樂,與客勸酬,七日膂絕而死。又有某者,貂帽絨裘將過。一失勢,家眷從輿中墮地輒死。此二事頗為邑中所傳笑。而謬進鼻息,優伶之徒,揚上自喻適誌,不知戒也。《易》曰“負且乘,可不懼”哉。

朱虞卿

諸延之心事不愧古人,弟婆心大切,徙義太速,聽言太廣,時亦有直道之累,要不可謂延之負人。每傷直時,其弟虞卿能左右之,至麵發赤而口譏諍者數矣。延之嗒然,而受憬然,而從此皆非人情所有也。延之苦貧,行義常不能給,輒夜起傍徨。虞卿知之,傾囊勿吝。吾鄉魏莊渠先生講學星溪,學者日進,待潤者亦日益。先生弗能給也,必問之其弟東溪翁。東溪翁如教立辦,當時人爭相語莊渠之德,故難為東溪翁矣。諸氏兄弟蓋不愧其外皇父雲。

於昭遠

吾每笑於昭遠,舍梵川處雲巢,乃不知其胸中丘壑爾。爾亦何往,不得大山長穀也。故不免昭遠笑人。拯溺

劉中翰拯溺江口,其德甚大,殆所謂實行其事者耶。興化舒氏,李阻修內家弟也。乙卯秋,兄弟渡江而死,奔告中翰。不逾日,便拯出其長者屍,屍全無害,其小者烏有矣。中翰悶然問何所,憶其仆雲,憶有匙係麻裙帶下,又線蹊鈐記,劉漫唯唯。越十二日,江人來告,已得裙匙印記矣,取鑰合之,宛然舒氏子,不盡葬魚腹。於其子之子,孫之孫,豈細故哉。近有詐溺以祈賞者,江人知非是,將勿與,中翰必與之,毋令有不然之懈也。

雪堂社

雪堂,王子爾瞻所居堂也。社自丙辰中秋始,再會歸庵,再會梅花草堂。社凡九人,曰元長、曰文休、曰開美、曰仲從、曰爾瞻、曰端木、曰卿玉、日漢石、曰幼疏,而顧子子貽往來其間,王子又召姚生圖之倪子伯遠,為寫竹石琴樽成一帙,將以記歲年。昭勝會傳之將來,而丁巳清和月,王子溘然逝矣,豈不痛哉!當王子之卒也,予在潤州,方假寐。見兩人掖王子相造,色慘悴甚,淚痕瑩瑩然,輒驚寤。而顧章甫以書抵予,道王子記白玉樓去,豈不痛哉!今夕檢舊稿,得《雪堂社圖記》,再書其事。

破山

甲辰訪破山寺,始識長老無著,遒爽有氣,開士中了了人也。達禪師嚐入此山,有乞施者,師署其冊雲,某甲舍銀一分,以付長老曰:“可亦爾。”長老曰:“貧道為十方主進安,所得一分而施焉。”禪師默然。蓋其鋒穎如此。其後破山常住為缽庵長老,精修淨土,而無色力純。以身教化人,不久謝世。其徒六空者,威眼辯舌,盛有血氣。能言其父為何心隱,爾連係江右獄中事,神情都往。今亦稱古人矣。人之雲亡,破山寺安能無寂寂乎?無著故具眼,然見子輒多俊語,可追而憶也。缽庵雅不欲以言自損其氣,而為子指授方藥,則□而不休。六空倒屣,欲傾香積,豈其有夙因耶?伊君弢自破山歸,具言今日狀,為之慨然。蓋去來本無,而情鍾我輩,東坡故言之矣。

月夜

夜來聽柳州韓生收放明月,滿飲數杯,陶陶然。顧蔡與呼之疾出,閑步水壺中,戲捉枯樹影,恨不借韓生杓作傾瀉狀也。已過小樓,食雀數枚,再飲酒一升許。風來吹麵,薰薰有暖氣,疑是海棠亂開,垂柳拂鞍。時酒歸月下,昔人當不妄作。

宋羽王訪某草堂,既暮矣,勿勿別去,自怪不能為主,而周安期、張元玉適至,乃又許飲。朱子魚遂偕往,為賓為主,故亦有數耶。吾鄉關法,甫昏,而疌二兄必欲出關,乃取小艇飛渡。水口苦旱,偏欲水浮,不須陸走。豈吾黨多變幻若此乎?

善處時

阮籍未嚐臧否人物,口不及世事,然禮法之士嫉之如仇讎,其為臧否大矣。昔與世周會王淑士,座有時客作達者。世周僥首,挽其袂而刷之,竟日都無一言。既供,具瞰啖不輟,踉蹌而去。其容甚和,人豈有嫉之者哉。故夫善處時者,無過世周,而人鹹以為海鷗野鹿也。今亡矣夫,今亡矣夫。

金先生

某六歲入小學,師事同裏金思齋。先生蒼麵修髯,苦吟多佳句,亦時有謔語,傳聞裏閭間。裏人嗬之,先生意乃大得。嚐元旦為鄰家書聯,語微剌鄰,翁不知而揭之,睹者失笑。鄰之婿馬某,登牆詬先生甚厲,先生怡如也。子雨武選體不勝衣,好談封狼居胥事,聲色俱妝,未久卒。無子,母華婦亦華氏一女,嫁某,今不知所在,然老矣。

征文

嚐以寒宗世譜征文四方,無多應者,獨酈陽王公為譜,引臨川湯先生序世,略中表叔晉孟嘉作,十讚光被,幼殤兒女矣。臨川寄我此序必傳,勿與不知人草草。某政恐知者不作,不免惶懼耳。

神往

李中丞方嚴自持,好觀諸伶作伎,絲音感耳,都能辨識其非是,耳根差老時亦不辨諢聲。則編修公附耳分疏之,順翕翕開動,亦時與兩孫按拍耳,語不覺失笑。登李氏之席,令人神往。

旱甚

旱甚思洗,銘金適以蔬盒至,急呼伯銓酌。飲之三爵,頹然,縱水揮洗,甚快。曳履不衫,當風搔首,如三四月時,不知其冬且至也。銘金雲,土人掘地得煌,去土不盈尺。傳雲螽斯九十九子。剖之,果然。良可懼矣。

縕才

龔季弘以沈啟南文休承二紙相與,曰:“將寒,為子取縕。”季弘之貧,故不減仆,其念故不可辭。某將送裝潢家為二卷,縕才足,可無憂矣。季弘修然有骨於世,多所不屑。仆雅重之,頃與語,乃不知其了然有度又如此。吾欲勸使竟學,如季弘者,不有立於先,必有述於後也。

二業

歲壬戌桐請命守淳治詩。予笑曰:曩與王幼文先生讀書,沈聲遠許每課《易》義,輒語予,悔不習詩,抹煞多少風味。予心識之。而季思還自武陵,為予言黃貞父之善《易》也。貞父猶曰:吾解《易》不如解《詩》。昔者匡衡善說《詩》,令人解順。而海虞桑民懌,自言直可令匡衡順解。雖其言不遜,此可以知《詩》義矣。頃來病甚,鬱鬱無與語,輒飽丹砂剌鄒臣虎、李愚公經義授守,而以太仆貞父之作與安,未嚐不歎葩經之妙。人思一臠,乃若四聖之書,茫無下落。如太仆,乃許主盟此道耳。貞父自言不如解詩,果有此理耶?先君子一生拮據,稍有累蓄,挈授不肖,竟以盲廢,遂使朱黃之業化為爛草。行年七十,乃欲幫助來者,令二業並興。恐似以蚊負山,而蠡測海也。書此自勖。

明媛

徐小淑詩高自標位,雖複婉麗,床頭不乏捉刀人。故是凜凜陸卿子,幽清古澹,如謝道蘊談玄,融米成汁。遐周所謂匪簪珥之瓊株,故秇凜之火棗,良非虛語。國朝楊用修婦,獨建旗鼓,雄視一時。吳有顧氏,稼陸完子為婦。有集數卷,完敗流徙,盡為家人所火。其被逮一絕雲:“昨日濃妝上翠樓,今朝含淚下扁舟。當時若作田家婦,無此榮華無此羞。”聞者憐之。又吾鄉顧莒州婦朱,吐音宏暢,多作者氣。惜其稿不盡傳於世,令千載之下,謂班、曹、徐、蔡代有其人,於斯特盛也。

小家相

水到渠成,斯語故不可易。然到時誰不忙錯?不若預為渠以待水,縱小家相,故是安閑,但自揣不能行耳。楊長倩

楊長倩宅湖之中,秋水長天,渺然一色,遠睇飛鳶,踮立水際,故不減武陵畏壘。夏秋間,龍吟湖底,煙霧翔湧。吳在大雲:“此時卻疑身處混沌矣。”予每想至其處,一水之隔,僅僅朝暮,而不知途者邈若河山,可笑也。長倩許我尊絲千縷,當乘與訪之。

淳化帖

馬大參之尊夢澤公,嚐藏淳化帖,時號善本,留予聞雁齋把玩。當數月後請質米,弇州遂不知所在,或雲大參傅寶之,裝如故榻中。故有孫過庭書李濟美先生,又嚐得一善本,早晚摹之,以為法較馬本細而綻真,近世所未見也。予少不解書,獨好觀率更榻,嚐借九成宮於及山周老師本,稱絕倫。俞質甫每借觀,輒題數十字於後,其愛玩如此。師歿,榻留齋中,先君命歸其子,載載不知此事,流落無所矣。吾家藏榻甚多,獨晉唐小楷、褚河南夫子廟碑、麻姑仙壇記,識者稱為江南甲品,傳寶百二十年,今皆失之,吾雙眼崇之也。偶閱《輟耕錄》,見陶九成《淳化榻記略》,追憶前事,紀之。

鬆蘿之香馥馥,廟後之味閑閑。顧渚撲人鼻孔,齒頰都異,久而不忘。然其妙在造凡宇內,道地之產。性相近也,習相遠也。吾深夜被酒,發張震封所貽,顧渚連啜,而醒書此。

紅碧

賀涵伯坐徑山竹裏,須眉皆碧。王長公龕杜鵑樓下,雲母壁都紅。運水

昨曹幼安遣訊,書尾雲:“且運第二泉,六日後當還。”乃領報乞水之便,無甚於此。而某不知寄壇舡上,少可十斛。其明日,奴子以泉涸告,方悔之,然俟其歸可稅也。朝來索報,則又忘之矣。吾每日料頭起,都無啖粥想,喘喘思茶耳。而念不及泉,此何故歟?僧孺曰:“為懶而忘之者,性也。為念不及泉而忘之者,境也。”某笑曰:“顧以性。”

得季常書

甲辰別季常,丙午,季常使至,得觀智評。戊申春,書至;冬臘,使者貽粟至。辛亥,漢陽李愚公之客毛克甫以季常書至。又四年,甲寅秋,使至。觀智評新刻十一年間,一麵一客,三使五書。而季常之念愈至,某亦無異,季常悲喜皆不能勝。所為悲者,綸川先生之訃也。孝介之嗣曰維鼎夭也。其他種種吉祥,如黃州之特祠,孝介先生之諡,奉祭之田,祀典之備,奉祀之青衿子弟,樊家阪之克葬黃岡,誌之立傳,江夏郭鳴龍之傳,東婁王緱山之誌,俞夫人座右格言之刻銓,曹諸公智評之刻,嫁女漢陽,倩李應橘為諸生、名士,太夫人春秋七十四,神明不衰,與俞夫人為子母歡。吾黨小子能無喜耶?且不獨一喜而已也,開椷而讀,若有得焉;進使者問故,若有得焉;仰觀日月之靖郎,若有得焉;寤寐若有得焉。嗟乎,故有故侯,去吾鄉十四年,歿十三年。幸與侯之弟季常為傾蓋交,十一年而彌老彌新彌甚焉,若此哉。

陳元石

郴州陳元石,誌在經世著書一百卷,集錄碑板遺文幾千卷,今在黃安吳氏,其人天放,其言皆特詣可喜。偶及邊事,抵掌指畫,無勞聚米,更自言“吾親涉其世如此,他時憂端終在海外”。今日渡江相訪,談竟一日。抵暮,住金山寺,信宿而去。約以明年春,載書過某草堂,不知必踐否。萬曆丁巳初夏,寓潤州劉氏記。

梁生

譚孟恂卷簾晝臥,廳事忽壓,乃安寢破瓦腐棟之間。正梁橫覆之手足,鼻眼都無所敗,故自號日“梁生”。馮子玄為予說如此,兼稱其作義殊絕。吾但欲識其人,如斯人,不複問義矣。

飲甘露寺

錢蜜緯、潘無隱、趙石生觴予甘露寺僧舍。是日小雨甫晴,修篁罷洗,空翠滿人襟袖,涼風颯颯從東北來,與歌聲相答響。徐姬喜行酒,作吳吟數闋,不覺大醉。蜜緯得戴顒故宅,有聽鶯詩百十篇,雙柑鬥酒,且更俟之。

來雲

夜同森甫、貞伯、元玉再集來雲,話往時征歌踏月之致,回首七年,近死之人那堪一二別耶,然今日甚喜得青芝也。青芝送我垂虹亭側,燈光黯黯,委蛇高下,覺步步惜別。

周昌東

周昌東宅,闤闠之間,老屋闃然,童子迎門見人,有退避之色。甫裏先生讀書修行於今,殆屬昌東矣。昌東名長洲縣諸生。詣虎林

某詣虎林,周季侯適宰仁和,語聞子將曰:“頃求仲語我,元長且至,子為物色之。”某既到,季侯載酒徵歌,觴予湖上。雖複絲管啁啾,雅無酒熏綺暖之意。某與子將襍問五雲去後事,季侯唯唯然之。時有伶人李九官者,能歌新聲,發音清徹,正與峭寒淡月相遭,某為傾耳。季侯笑曰:“咄!元長猶複能摸索人。” 久之,呼渡辭去。酒歸月下,遇張子羽、鴻舉如。溶溶一樹梨花,月落乃別。丁巳季冬十日。

快雪堂

快雪堂故龕馮先生之像,紅罽修髯,結跏趺坐。顧道民雲:“宛如當年靜默時也。”此來不見先生,古梅萬萼俱暈微酣色,一花破萼而笑,微雪垂垂。尼人聞孟暢,印持子將無敕遲我舟中,與子玄盡三蕉葉而別。

趙燈

燈名趙氏,蓋趙翁瞻雲者教其郎為之。嵌珠玲瓏,寶光四射,大略彷建燈而加豔焉。今年戊午,爾尊為置一架,予草堂傍懸戊申歲所得張九服家麥穗燈,文質正等,相間彌爛。德清許長卿適以張子羽問至,杯斝徐飛,銅花間發,剔有穠季落梅之致。

楊文襄

楊文襄在金山,有角巾人訪之,一擢船郎鼓枻而至。文襄布席,角巾人共舉之,搬換盡一室。如世人揖遜狀,多不發一言而去。寺僧莫測所由。[1234]豪既就擒,知是與王文成指援兵法。其鼓枻者徐曰:“仁愛文成妹婿也。”鄔生繼武見視文襄遺像,是十三聘童子科,乃至出入將相七十餘年,曆曆具載,本藏其裔孫楊九華家。遺文剩板,剝落殆盡,其存者獨門館之鎮石耳。悲夫!

澹月

澹月柔風,吹人如酒。俄逢角妓兩人而西,舉步繁促,思當年亂頭扶路人,深居如海。張元王

周安期偕元玉訪予,得讀其所為應觀風試卷,辨爽饒風氣,何鬆陵之多才也。連日侍,元玉飲都不減沈公容。恨家無美醞,又鬥筲不堪作敵耳。約歲暮過汾湖,從仲韶索酒十斛,便請封壘,當從壁上觀之。

徐幸之

徐幸之取適於酒,不及醉;借興於花,遂曉其理;留連婦人,老不能身其事;此三者皆非人所及。清映堂

清映堂集嘉賓常數人,焚香展卷,陶寫情性。主人溫克自持,令海內俠遊之士如歸其家。而產不及中上束,所入僅償所出而已。又獎拔孤貧,往往昌遂老友。王天池才令也,歸洗其橐,而主人左右之,寒燠饑渴,必令均調。王亦不知非其家。主人名文龍,姓孫氏。

練水

吳中讀書之家,練水多有其先輩,予不能詳。如徐尚書之博大,殷員外之秀美,使人讀其書,疑為千載上人。張三江先生,十三能文章,見者謂為王文恪公之作;既老該達,稱五經庫。唐叔達、婁子柔繼之,頡頏一時。王翰林辰玉將死,囑其子:“誌我必唐與婁。”故亦重其能文,非獨千載子期之感也。金子魚不上公車,蠹魚萬卷,其人更長厚可重。李長蘅滾滾千言,倚馬立就,書法直逼古人。山水竹石亦駸駸眉山襄陽之亞矣。鄭閑、孟龔、仲和、汪無際,盡能奄有千古不欲苟同生活。丁人沈公路,抱膝海上,故稱淹博。乃亦卜居練水,嚶鳴相召,豈非宇內之希觀者哉。偶念李緇仲、侯豫瞻兄弟,風氣遒上,不減諸人,聊題數行紀之。練水固以樸茂相高,乃不知其人文獨盛也。萬曆甲寅秋仲。

發苕溪

乘夜發苕溪,韓止修謂予,何不造令?某念歸安廉吏,安所得糈飼過客,遂行。質明泊{艸麥}湖,有老氓輸官租還,頌侯,市人倚而聽之,各序其所常得。某呼石倩小子識之:脫造令者,較今所得孰多?倩亦欣爾有喜色。

臘八

訪薛更生桑庵,作臘八粥相餉,與郭九解、方子旭各啜兩甌,侍兒皆飽啖而去,覺何家肉穢人。宋刻

有傳視宋刻者,其文鉤畫如繡,手摸之,若窪窿。然問所由故,出紹興守家,其先憲副藏書也。問故,將質以償路符之所不及,且誡售者勿泄。有是哉,吳質清惟恐人知。即於古未數數耳。趣記之,然非守意也。守名魯唯。

吾廉

徐娟澡手拂籍,顧影生姿,燭下淋漓,使人欲領。曲部金淑真,絳桃玉蕊,愈麗愈妍,旖旎情多,不堪滅燭。張美昂藏翛遠,意常獨步,如緲縹孤鴻,棲飛不定,鶯花寂寞,賴有斯人。

杜小韋一見相習,所謂氣類之交,瀚衣裙布,直令紈綺五色。

幽禽亦解芳菲意,攪亂柔枝不肯棲。如紺園春半景色愁人,侍兒不解春愁,但道杏花零落,便有深閨自憐意(上“幽禽”二語徐小桃作,“侍兒春愁”是周霏霏入宮語)。

褚溫卿,苕霅間人,敏視清辨,多出塵之想。所居不事華飾,隨方物用,無不妥適。嚐衣染緇衣雜綺坐,而貌宇娟好,議論抑揚,頃刻數十交。不頓不矜,時人目之溫友。又曰:不交褚仲幾,不盡友朋之致。

袁倩,梁溪人,眉目如黠,舉止間,適意及之,凝眸一往,無所關說,其婉戀天性也。嚐居郭南草堂,披籍梅花下,飛英黠額,都不可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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