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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三(2 / 2)

諺云:“萬頃良田,不如四兩薄福。”四兩,言其太輕也。福者非世俗能受用,衣食之外,蓋言祖宗積德以及于後人,雖或太薄至輕,猶勝于暴富不仁,而以力至者也。假力而至者,雖可暴富及貴,不久當敗。惟陰德為福,雖未至大富極貴,亦可保全小康,不至流落為下賤矣。

日進千文

諺云:“日進千文,不如一藝防身。”蓋言習藝之人可終身得托也。藝之大者,莫如讀書而成才廣識,達則致君澤民,流芳百世;窮則隱學受徒,亦能流芳百世。其次農桑最好,無榮無辱,惟尚勤力耳。其次工,次商,皆可托以養身,為子孫計。舍此之外,惟務假勢力以取富,雖日進千文之錢,亦不免于衰敗零落者,此理之必然也。故曰“讀書萬倍利”,此之謂也。又有一等,小有才,無行止,專尚游說以求食,絕無廉恥,雖曰能取飽于一時,不能免餓死溝壑。

僕主之分

人家或有家生僕子,雖幼,便當閑之以禮,使之知有主僕之分。吾見近日人家有僕子及己子相戲,慢罵喜怒必相敵,父母見之亦不呵禁,則曰:“小兒無知耳!”殊不知習氣不好,以致長大漸有無主之心,皆由習慣,病根不去也。至如女子幼小時,不可與僕子羣聚,或至于澆薄市井之態者亦有之。至于長則情狎相習,烏能免于意外之慮耶?又見人家之女幼而命僕廝抱而出游,久而情熟,亦有非禮而戲弄之者。至于長而嫁人,其僕于外必談及女之疾病、好惡、嬉戲之類,蓋其幼而見之也。若此而致引誘,不美者多矣,浙中富家多或有此患焉。

書留邊欄

抄書當多留邊欄,則免鼠囓之患。書冊必穿釘,不可用腦摺也。若《通鑒》大本數多至百者,則腦之以下皆穿釘可也。腦者久而糊紙無力,必致損脫而零落矣。書帙必厚至一二寸或三寸亦無妨,但釘近邊緣多空餘處,不可迫近邊欄間,且易觀,又免零落也。抄書外邊欄留一寸以上,如內穿釘處緣邊欄,亦留一寸以上方可。

丘字聖諱

丘字,聖人諱也。子孫讀經史,凡云孔某者,則讀作某者,以丘字朱遠圈之。凡有丘字,皆讀作區。至如詩以丘為韻者,皆讀作休,同義則如字。

乞丐不置婢僕

乞丐婦女子弟,皆不可置之為婢為僕,蓋以氣象不佳,漸有凋落之態。吾家以後至元乙亥間,尹氏姊在官莊時,族人凋落,鄰媼蔣家婦,施氏女也,常執役尹氏,喪夫又無近族,孤且貧。尹氏姊引致來,以攜挈幼弟之役。其狀矮小,貧寒可賤。表兄沈子成見之曰:“此媼不可留。”予問其故,曰:“吾連日見其出入于君家之門,氣象不好,如門中出一丐婦也。吾厭之。”不三載,黃遂男有得爭訟起,自此不興矣。

又乙酉年後,北方飢,子女渡江,轉賣與人為奴為婢,鄉中置者頗多,而吾家亦有一二。子成又言于余曰:“此等之類,皆劫數中物,得不死而來南者,苟免耳。然好者已被娼優有力者先得之,此輩皆餓損且醜陋不類長成者,宜勿留。萬一劫數未盡,必致災病,病必傳染,患及好人矣。不然則此等入門,門景又何美觀!”自是果至于亂離,無好氣象矣。然此自係氣數,亦一漸也。

又外家吳子道,以至正甲午年,鄉中多置淮婦作婢,貪其價廉也,子道亦置一二。吾以子成之言喻之,一笑而已。乙未兵亂,流離至于今日,亦是氣象之一變也。

又子道以大門副廳礱穀米、置農具,楊大同時相依以居,見之曰:“此等氣象不好。公家無限閑屋,偏置于此,豈有官廳前之門景!向之客官所聚,今置農具,太覺不好。”未幾,喪亂無寧日,此居皆成瓦礫矣。

蜈蚣毒肉

雞肉與蜈蚣有寃,春、夏、秋三時,切不可過宿,殺人。燒炙之味,夏月不宜置露宿,當謹蓋藏。嘗有某處孝婦,養老姑甚謹,姑好食燒肉,孝婦每得肉置火上熟,必以竹簽插壁,陰候火氣過,然後奉姑。一夕食肉暴卒。姑之女有訴于官,曰嫂氏有私通,懼姑覺,故進毒殺其姑。孝婦不勝拷掠,誣伏其罪。未幾,審囚官至,識其情疑之,再令買肉置故處,夜半視之,惟見蜈蚣毒蟲羣食其肉。官以啗死罪囚,囚食亦死。孝婦由是得免,姑之女反伏誣。其置肉時,適夏月也。

姦僧見殺

姦邪之人不可交接。苟不得已,則當敬而遠之,不然輕則招謗,重則貽禍不小。嘗聞一某官,平日自任以闢異端為事,凡僧道流皆數恥辱之。所居近有一寺,寺僧多富貴者,一僧尤甚奸俠,某官嘗薄之。一日,某官出外,其僧盛服過其門,惟見某官之妻倚門買魚菜之類,蓋嘗習慣也。適雨霽,僧乃詐跌仆污衣,且佯笑而起。某官之妻偶亦付之一笑,僧遂向前求水洗濯。明日,餽以殽核數品,相餽某官之妻。初不肯受,以謂未嘗相識,且無故也。僧但曰感謝濯衣之恩,強擲而去。某官歸,餘殽未盡,問其故,惟怒其妻之不謹,亦未以為疑也。一日,潛使人以僧鞋置于某官廳次側房,適見之,怒其妻有外事,遂逐去。且僧數有奸計,某官益愈疑之矣。此僧聞之,即捲資囊,一夕避去,莫知所之。其婦歸母家,依兄而居年餘,不能受清苦。此僧已長髮為俗商矣,夤緣成姻,其婦初不知也。逾三年,已生二子。一夜月明,夫婦對酌淺斟,其夫問其妻曰:“爾可認得我否?”妻曰:“成親三載,何不認得耶?”夫曰:“我與你今日團圞,豈是易事,費多少心機耳!”其妻問故,夫曰:“我便是向日污衣之僧也。”備述前計。其妻即佯言曰:“因緣却是如此,乃前世之分定也。”遂再飲。大醉後,其妻操刃刺殺其夫并二子,明日自赴有司陳罪。官不能決,繫獄者一年。忽朝廷遣官分道決獄,見之,乃壯其事而釋之。後與前夫某官復相見,其婦曰:“我所以與你報奸人之仇而明此心者也。今既失節,即不可同處。”乃築室某山,夫婦各異居云。二十餘年前事也。

黃華小莊

至正癸巳,鄉里寇平,吾復到黃華小莊。忽故幹者史仲珍、王道者來謁,談及世事人情,因發一嘆曰:“向時人中揀賊,今日賊中揀人。”蓋傷好人之絕少也。此言雖淺,乃實論耳。所謂人者,猶半是賊心也。

山陽之薪

山陽之薪有燄光,能發火力;山陰之木無燄光,然烹之際,不若山陽者佳。吾避地鄞之上水,乃始騐之。又臘月採薪,雖生濕之木亦可然。

宣城木瓜

宣城產木瓜最佳,其父老相傳:唐末不生實,至宋初生;靖康中忽不生,至紹興後又生;宋末咸淳末不生,國初始生。今自甲午年又不生,至今無木瓜,合藥甚難得。何其一木擅天地之正氣,猶若是之靈耶?

蘆把劚石

蘆把束劚石則石裂,茶汁澆石器久則石如蛀爛。物性所畏,有不可曉者。

瑪瑙纏絲

瑪瑙惟纏絲者為貴,又求其紅絲間五色者為高品。諺云:“瑪瑙無紅一世窮。”言其不直錢也。又言:“瑪瑙紅多不直錢。”言全紅者反賤,惟取紅絲與黃白青絲紋相間,直透過底面一色者佳。浙西好事者往往競置,以為美玩。或酒杯,或繫腰,或刀靶,不下數十定,價過于玉。蓋以玉為禁器不敢置,所以瑪瑙之作也。金陵呂子厚知州,有祖父所遺瑪瑙椀一枚,可容一升,其色淡如漿水,惟三點紅如蒲桃狀極紅,又一二點黃色如蠟,可謂佳品也。予因與好事者辨之曰:“五金之器莫貴如金,珠之為物固小足貴也。金愈遠愈堅,珠則有晦壞之時也。諸石之器莫貴于玉,玉與金並稱。取其溫潤質色,玉為上;堅而不壞,金為上。若水晶之浮薄,瑪瑙之雜絞,皆不足貴。”此固世俗所尚,一時之競,非古今之公論也。今燕京士夫往往不尚瑪瑙,惟倡優之徒所飾佩,又以為賤品,與江南不同也。諺云:“良金美玉,自有定價。”其亦信然矣。其次則有古犀,斑文可愛,誠是士夫美玩,固無議者矣。

經史承襲

經史中往往承襲,故宋俗忌避諱者,字畫皆減省不成字:如匡字、貞字、敬字、恆字、勗字、黃字、殷字、搆字、朗字,皆不成文。以讓為遜、玄為元、慎為順、桓為威、匡為康、宏為洪、貞為正、敬為恭。又追改前代人名,甚是紕繆。胡公作《春秋傳》,辨論詳明,豈有古今經典以私諱改其字哉!是無識之人取媚一時,以為萬世誚。國朝翰林院及諸處提舉司儒學教授官,嘗建言前代之失,合行下書坊訂正所刻本,重新校勘,毋致循習舊弊可也。至如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易》正文,亦當行下書坊,刪去小序及王弼序卦之類,毋得仍舊訛誤後人。

美玉金同

美玉與金同,亦有成色可比對。其十成者極品,白潤無纖毫瑕玷也。九成難辨,非高眼不能別。八成則次之。以至七成、六成又次之。古玉惟取古意,或水銀漬血漬之類,不必問成色也,絕難得佳品。

靈璧石

靈璧石最為美玩,或小而奇峯列壑,可置几玩者尤好。其大則盈數尺,置之花園庭几之前,又是一段清致。諺云:“看靈璧石之法有三:曰瘦、曰縐、曰透。”瘦者峯之銳且透也,縐者體有紋也,透者竅達內外也。凡取其色之黑而聲清者,靈璧也。惟取其聲之清遠者,太湖石也。亦有臥紗紋彈丸兩點紅,獨無峯耳。英石之質赤黑,亞于靈璧,特聲韻不及太湖而質過耳。盧疎齋翰林有《太湖石記》。

曼碩題雁

豫章揭翰林曼碩《題雁圖》云:“寒向江南暖,飢向江南飽。物物是江南,不道江南好。”蓋譏色目北人來江南者,貧可富,無可有,而猶毀辱罵南方不絕,自以為右族身貴,視南方如奴隸。然南人亦視北人加輕一等,所以往往有此誚。

古錢

古錢置之圖書印傍,久而色赤,亦古氣類使然也。

沙魚胎生

沙魚胎生。予至鄞食沙魚,腹中有小魚四尾或五六尾者,初意其所食,但見形狀與大者相肖,且有包裹,乃知其為胎生也。此軟皮沙也。

鄣南山石

湖州安古鄣南山中出一石,色白,巉山石狀類將樂石,可設置几筵為玩器,不可浸水種菖蒲。惟崑山石宜水浸潤,今亦罕得舊者。

銅棺山草

義興銅棺山頂有一種似草非草,又類木本,葉似側柏而卷,凌冬不凋,可移菖蒲石上,枯而復青,歲久亦茂可觀。

半兩錢

半兩錢,古者煅而酒服,可續折骨,五銖次之。浙東斗尺皆仍故宋遺製。斗謂之百合足,比之今官數八升也。(謂官數有二十合。)尺謂之百分,比今之官數八寸。吾鄉絕無此樣,皆用官樣。至宜興,則間有之。杭城人有七升斗、七寸尺者,謂之小百合、小百分也。考其此製,尚存古法,則是今之製差增大耳。鄞俗則有二樣:二斗五升者曰料;五斗曰冓。(料,音勞,去聲。)

學士帽

今之學士帽遺製類僧家師德帽,不知唐人之製如此否?愚意自立一樣,比今之國帽差增大,頂用稍平,簷用直而漸垂一二分。裏用竹絲,外用皂羅或紗,不必如舊製。頂用小方笠樣,用紫羅帶作項攀,不必用笠珠頂,却須用玉石之類。夏月林下則以染黑草為之,或松江細竹絲亦好。歸鄉晚年當如此也。更置野服亦稱之,(畧見《鶴林玉露》。)便如今日鶴氅樣,布為之。

艾蒸餅

試艾以蒸餅,將艾丸炷于餅上然之,若是好艾,則滿餅香透底;不好者,止于餅內一半,香不透。(四明王韶卿云。)

先賢之後

先賢之後,理不當絕,然所聞者無幾,且真偽莫辨。周濂溪之裔絕無聞者。程子之裔數人者寓居江東,不知為伯為叔也。近長鎗兵中程某者,謝國璽女兄之夫也,咸禮之,以其為程伊川之後也,寓居磁州。朱子之裔,真者三四人而已,近亦無聞者。若金陵之朱仲明,自是冒姓,其養子垕,字伯厚者,是陳姓之子,雲心道士之姪,福清人也。仲明家世淫亂,垕後淫其妹,不聽適人,人倫已喪。錢唐之朱姓者,自稱朱通判之後,亦是冒姓,本朱氏之甥也。張橫渠之裔絕無聞者。南軒之裔有二人焉,今亦不知存亡也。至如顏氏之裔,亂亡之後僅存一人,今在四川,顏真卿孫也,幼孤,與祖母孔氏相處。孔氏,潛夫之姊,世居林外。孟子之裔,今皆無聞,或在北兵中,未可知也。

西川道者

西川一道者學長生之法,修煉三十年而內外丹皆成。一日城中兵變,而道者已仙去,遺下黃芽大丹一爐,為兵官所得,後半歸之賈平章似道,半流落民間。賈事敗,丹大半零落一美妾處,妾後歸錢唐朱氏,丹遂為宋所有。今又半歸于余,乃一半中之再半也。此丹性和而不烈,人皆可服,服之者可以助元陽,延生命。臨服時,默誦咒七遍,面東南,以棗湯或白湯吞下,先以雪餻裹丹,預于前一夕服青丸子。咒曰:“歸我常,返我鄉,服之千歲朝玉皇。”表姊宋氏常患久痢,元氣衰弱,因服此丹三五服,始得復生,每服十粒。

鄉中大家

鄉中大家皆用刀鑷者入內院,雖婦人女子,咸令其梳剃,甚是不雅。惟吾則不然。時外家却不用此,頗合禮法,他事則不及也。凡居家者謹之。

溧陽父老

嘗聞溧陽父老云:“國初兵革之後,居民荒業。至元間,有一奸民,曾為北兵掠去。復後歸,徑來山前豐登莊寄居,每掠買良人子女,投北轉賣為奴婢。居三二年,忽遇一虎至村落三日,居民驚惶,幸不為害,惟啗此奸而去。”豈非造物者報焉!

高昌偰哲

高昌偰哲篤世南以儒業起家,在江西時,兄弟五人同登進士第,時人榮之。且教子有法,為色目本族之首。世南以僉廣東廉訪司事被劾,寓居溧陽,買田宅,延師教子,後居下橋。世南有子九人,皆俊秀明敏。時長子燾,(本名傲伯遼孫。)年將弱冠,次子十五六,餘者尚幼。每旦,諸子皆立于寢門之外省謁父母,非通報得命則不敢入,至暮亦如之。一日,予造其書館,館賓荊溪儲惟賢希聖主之,見其子弟皆濟濟有序,且姿質潔美,若與他人殊者。蓋體既俊秀,又加以學問所習,氣化使之然也。予深羨慕之。既而欲遣一生通謁于世南,求跋二小畫卷。希聖曰:“姑少待,有宦者出中門可問之,則主者出矣。不則別托門子轉相通報亦可。”諸生則不敢妄入也。予初疑之,希聖曰:“世南處家甚有條理,僮僕無故不入中門,子弟亦然。自吾至館中,因知諸生居宿于外者,昏定晨省,皆候于寢門之外,非奉父母命則不敢入。”蓋謂私室中父母處之,或有未謹者,則肢體袒惰,使子弟窺見非所宜,故亦防閑之也。予始服其法有理,深慕之,嘗為家人輩言之。因外家處事太無理,雖幹僕亦得入于寢室告報家事,予深惡之,每以偰事之法諭之也。予家以先人遺法亦頗若是,惟防閑外居子弟,未嘗及于諸子也。偰氏之法忍不可忽,他日歸鄉,當謹謹效之云。

紫蘇薄荷

凡泡紫蘇、薄荷之類,先貯滾湯,後投以藥而覆之,則香氣濃而色淺;先投以藥劑,後沃以湯,則色濃而香氣淺,其味則皆同也。凡欲升上之藥,則泡之如此法,用其氣也;降下則熟煮之,用其味也。近日因訪同避地一友沈思誠,留坐久,忽云:“我以上焦燥熱,喉痛眼赤,乃用黃蓮解毒湯四味,藥剉碎,先以沸湯,後投以藥而覆之,半時許服之,其香烈而味清。蓋欲升上也。”質之王韶卿,乃云:“獨不知大黃必候他藥將熟而旋投之,即傾服,亦取其氣能瀉也。”吾始得其義如此,因記之。

出納財貨

人家出納財貨者,謂之掌事,蓋傭工受雇之役也。古云:“謹出納,嚴蓋藏。”此掌事者大字銘也。然計算私籍,其式有四:一曰舊管;二曰新收;三曰開除;四曰見在。蓋每歲、每月、每日各有具報,事目必依此式然後分曉,然後可校有無多寡之數,凡為子弟亦然。幹父之蠱,雖微物錢數,亦必日月具報明白,免致久而迷亂,無可考也。先人嘗云:“人家掌事必記帳目,蓋懼其有更變,人有死亡,則記分明,雖百年猶可考也。”此雖俗事,亦不可不知。此式私記謂之曰黃簿,又曰帳目。

鮮于伯機

予嘗見鮮于伯機公親書一幅云:“登公卿之門不見公卿之面,一辱也;見公卿之面不知公卿之心,二辱也;知公卿之心而公卿不知我之心,三辱也。大丈夫寧當萬死,不可一辱。”不知何人所言,而困學喜而書此,凡見數幅。觀其言雖不深奧,然亦可為確論。金陵楊大同嘗與予言:“士大夫不得已,寧受小人辱,莫受君子辱。”此亦良言。居鄉里時,亂後,一酷吏權州事,又一奸民掌案牘佐之,嘗會于鄉人家,予頗以禮貌待之。其人亦不問何如人,但畧答片言,即自與濟其奸酷者笑談;既而又忌予在座,不樂。予即起而出。越明日,鄉人對予言:“昨日所會二人,始不知子為何如人,既而畧聞之,且懼子之直言,恐壞其奸計,是以不樂與語,子出甚好。”大同亦在座,曰:“正所謂寧受小人辱者是也。今之江海中遇寇,窮途中遇惡少年,皆不可與之事者,順其無禮,何有加于我哉!”子曰:“善。”因記于此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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